沈清玄在林府的日子像浸了蜜的桂花糕，甜得让人舍不得眨眼。他终于学会了用筷子夹稳青菜，能插出不砸破瓷瓶的腊梅，甚至能照着厨房的方子做出像模像样的桂花糕 —— 虽然糖霜总多放半勺，林栩却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嘴角沾着糖粒还笑：“沈清玄，你做的糕，比府里的厨娘还合我胃口。”
开春时，林府后院的桂树还光秃秃的，沈清玄就偷偷用妖力催出满枝花苞，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引得林栩每天天不亮就跑去看。“你看，这花苞明天就能开了！” 她踮着脚够枝头的花，沈清玄就站在身后护着，怕她摔着，尾巴尖悄悄绕着她的裙角，像根温柔的绳子。
可这份甜，终究是偷来的时光。那天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突然暗得像泼了墨，乌云里滚着雷声，不是人间的闷雷，是带着天庭威压的惊雷，震得院中的桂树都在发抖。沈清玄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一把抓住林栩的手，声音发颤：“阿栩，躲起来！天庭来人了！”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在院心的青石板上，炸开的雷光里站着穿金甲的雷公，手里的雷锤泛着冷光，眼神像淬了冰：“沈清玄！你私弃飞升、滞留人间，与凡女纠缠，违逆天规，今日若不随我回天庭领罚，休怪我毁了你这千年修为！”
林栩吓得往沈清玄身后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攥紧他的袖子：“你是谁？凭什么抓他！他没做错事！”
“凡女休得插嘴！” 雷公冷哼一声，举起雷锤就往沈清玄头顶砸，“此等妖孽，留着只会祸乱人间！”
沈清玄把林栩往身后一护，周身涌起玄色妖力，化作屏障挡住雷锤。可天庭的威压哪是千年妖力能完全抵挡的？雷锤砸在屏障上的瞬间，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溅在林栩的水绿色襦裙上，像开了朵暗红色的花。
“沈清玄！” 林栩哭着扑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桂花枝，不管不顾地往雷公身上扔，“你别伤他！要罚就罚我！是我留他的！”
桂花枝砸在雷公的金甲上，连痕迹都留不下，却让雷公愣了 —— 活了几万年，他见过不怕死的妖，却没见过敢用桂花枝打天庭神使的凡人。就是这一愣的功夫，沈清玄抱起林栩，用法术变出一团云雾，往城外的深山跑。
山洞里又暗又潮，沈清玄靠在石壁上，嘴角还在渗血。林栩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别哭，阿栩，”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林栩的眼泪更凶了，“他们要抓你回天庭，要毁你的修为，我不要你走！”
沈清玄刚想说话，洞外突然传来月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小狐狸，别躲了，雷公的脾气你知道，再闹下去，连你这凡女朋友都要受牵连。”
沈清玄扶着石壁站起来，让林栩躲在身后，自己走出山洞。月老站在洞外，手里还拿着那根标志性的红线，脸色凝重：“天庭的旨意已下，你要么跟雷公回天庭受百年雷刑，废去一半修为，永不得再入人间；要么……”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要么承受‘隔世之劫’—— 你现在就放弃所有妖力，变回普通玄狐，林栩会忘了你，按凡人的命数活到老死，你则要在天庭外的忘川边守百年，百年后若还想着她，我便帮你求一道‘续缘符’，让你们在来生相遇。”
“隔世之劫？” 沈清玄的声音发颤，“我放弃修为，她就会忘了我？”
“是。” 月老叹了口气，“她今生与你纠缠，本就违了凡人命数，忘了你，才能平安活到寿终。你若想有朝一日再与她相见，这是唯一的法子 —— 只是这百年，你要在忘川边看着她的轮回，看着她嫁人、生子、老去，却连靠近都不能。”
沈清玄回头看向山洞，能看到林栩的衣角露在洞外，她还在偷偷看他。他想起她吃桂花糕时的笑，想起她用弹弓打流氓时的模样，想起她踮脚够桂花时的可爱 —— 若是让她忘了这一切，若是要他看着她跟别人过一辈子，他怎么忍得住？
可若是不答应，他就要被关在天庭百年，再也见不到她，甚至可能连累她。沈清玄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我答应。但我要保证，她这一世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我答应你。” 月老从袖中取出一颗灰褐色的丹药，“吃了它，你会变回玄狐，失去所有记忆以外的妖力，林栩也会忘了你。百年后，你到天庭找我，我给你续缘符。”
沈清玄接过丹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山洞，然后一口吞下。丹药入喉的瞬间，他浑身剧痛，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身上的月白长衫变成了玄色的狐毛，四肢着地，变回了那只千年玄狐。他想再往山洞走一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 —— 那是天庭的禁制，不许他再靠近林栩。
山洞里的林栩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走出山洞，只看到满地的桂花花瓣，还有一根玄色的狐毛，却没了沈清玄的身影。“沈清玄？”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却再也尝不出甜味。
沈清玄被月老带到忘川边，这里的水是黑的，飘着无数孤魂的残影。他趴在岸边，看着水里映出的林栩的轮回 —— 她回到林府，忘了沈清玄，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邻村的秀才，生了两个孩子，老的时候还在院子里种桂树，却再也没提过 “桂花糕” 三个字。
百年的日子，像忘川的水一样漫长。沈清玄每天都趴在岸边看，看着林栩从青丝到白发，看着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掉在忘川水里，瞬间被黑水吞没。他无数次想冲进轮回里找她，却被禁制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魂魄飘向奈何桥，喝了孟婆汤。
百年期满那天，沈清玄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月老，皮毛都失去了光泽。“我守够百年了。” 他的声音沙哑，“续缘符……”
月老看着他，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写着 “续缘” 二字，却带着淡淡的黑气：“这符能让你们在来生相遇，可我要提醒你，你们的缘是求来的，注定多灾多难。她来生会走上驱邪之路，你则会有自己的羁绊，你们相遇后，还会遇到比天庭更可怕的敌人，能不能走到一起，全看你们的命。”
沈清玄接过符纸，紧紧咬着，转身跳进了轮回 —— 他不怕难，只要能再见到她，再难他都能扛。
……
“阿栩？阿栩？”
林栩猛地回过神，额头上的湿毛巾已经凉了。沈砚之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桂花粥，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刚才说梦话，喊着‘沈清玄’，还哭了，怎么了？”
林栩摸了摸眼角，果然有泪。她看着沈砚之，他穿着月白衬衫，眉眼间的温柔和梦里的沈清玄一模一样。“我做了个梦，” 她声音还有点哑，“梦见我是江南林府的小姐，救了一只千年玄狐，他为了能跟我再见面，在忘川边守了百年，求来今生的相遇。”
沈砚之愣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是块玄色的狐狸玉佩，边缘已经磨得光滑：“你看这个。”
林栩接过玉佩，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 这块玉佩，和梦里沈清玄木盒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从小就戴着，” 沈砚之的眼神有些恍惚，“我妈说，这是我出生时在襁褓里发现的，上面刻着‘清玄’两个字，却没人知道是谁放的。我有时候会做模糊的梦，梦见一片黑色的水，还有一棵开着花的桂树。”
林栩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梦里的一切不是假的，是沈清玄真的用百年等待，换来了今生的相遇。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槐魂珠突然闪烁起来，淡绿色的光里裹着一丝黑气，像极了之前遇到的黑教主的煞气。沈砚之的手机也响了，是他的助理打来的，声音急促：“沈总，不好了！集团旗下的矿业公司突然出了怪事，矿道里发现了黑符号，跟之前您说的黑教主的符号一模一样，还伤了几个工人！”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挂了电话，看着林栩：“黑教主的人又动了，这次还牵扯到集团的事务。”
林栩握紧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闪烁的槐魂珠。梦里沈清玄求来的今生相遇，果然不是结束。黑教主的威胁还在，矿业公司的怪事、槐魂珠里的黑气，还有未知的危险，都在等着他们。
沈砚之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不管前路有多难，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林栩点了点头，舀起一勺桂花粥放进嘴里。甜香的味道还在，可她知道，这一世的路，不会像梦里的桂花糕那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