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儿在病床上睡着,年轻男警要去公安局上班了,在去之前,护士问着他,“我是现在给她打保胎针还是等她醒了打?一针挺贵的,要二十一块。”
他立即回道,“那当然要等她醒了,问问她吧。”
“嗯,那好。”
而在他刚走了没多久,她就醒了。
醒来蒙蒙地第一句就是,“水,想喝水。”
她的声音小,没人听得见。
到她坐起来,护士才看见了她,给了她想要的水喝。
她觉得肚子疼疼的,以为自己已经流产了,就问道,“我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护士淡淡回道,“还在呢,你疼是肚子皮上有伤,我等会儿就拿药给你擦。”
她惊恐地,“孩子还在?”
护士有点疑惑,“是还在啊,怎么了?”
她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叫着,“怎么还在呢?怎么还会在呢?我明明感觉到流血了,怎么就会还在呢?”
护士不解其意,皱着眉温声道,“你先不要激动啊,这里是医院病房,说话要小声些,是这样的,你昨晚受伤有警察把你送了过来,我们救了你,保了胎。”
她瞪大着小眼睛凶叫道,“谁让你们保胎的,我根本就不想要的,不想要的,你们干嘛给保了?”
护士受到惊吓,但还在尽力安抚着,“这位病人,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先平复一下。”
她不听,继续凶叫着,“平复什么?你要我平复什么?你们害死我了,我要死了你就是你们害的。”
“你这……怎么就……”护士深呼吸一口气,“你先冷静下吧,你现在这样我没法跟你沟通,你要是真不想要孩子的话,也可以做流产手术的,我们昨晚并不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以最好的目的给先保了胎。”
她咧着嘴要哭出来似地叫着,一边叫一边上身抖动着,“可我不想要的啊,不想要的,这算什么好目的啊?算什么?”
“我们不知道啊,你昨晚是半昏不昏的,话都难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我不想要,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好好好,你不要就是。”护士退着后步走,“你先自己冷静下,我去给你拿擦的药来擦肚子啊。”
这护士连连迭步退出了病房,一出病房就感觉松了口气,然后去护士站准备药的时候,跟别的护士吐槽道,“真烦,收到一个农村来的女的,大喊大叫,凶巴巴的,一点也不讲理,最讨厌了。”
那个护士回道,“进城来的农村的,十个八个都不讲理,尤其通车以后进来好多。”
“那女的年纪很小的,也这么不讲理,真是少见中的少见,我都不想过去了。”
那护士笑笑,“等你多做个几年,什么都经历见过了,也就能免疫,能更会忍了。”
“唉。”
这护士叹了叹气后,准备好药了,推着护理车过去了病房,不过是先给别的病人看了看,上药的上药,打针的打针,换吊瓶的换吊瓶,最后才到的求儿,看着她呆坐在床上,觉得她不讲理的脾气应该下去了,温声说道,“我现在给你擦药啊,擦完药疼痛会减少些。”
她瞥了眼,丧丧地,“哦。”
护士一手拿开她肚子上的衣服,一手擦着药,这过程她问道,“那个警察人呢?”
“他去上班了,可能中午会过来吧。”
“哦。”
护士擦完药,要走时,她说道,“我想上厕所。”
护士看了眼她的吊瓶,“快打完了,打完了再上吧。”
“哦,好。”
“等会儿我再来。”
护士走出病房后,她看着周围的病人身旁都有人看着守着,顿觉落寞孤独伤感,这么大的城市,自己是孤身一人,以为遇到的同乡好心姐姐,却把自己的命根子钱偷了。
她这一上午就这么呆坐在床,中间护士扶着她去了趟厕所,她发现裤子上还是有点点血的,跟了护士说,护士让她用里面盒子里的纸垫一下,她照做了,后面就一直在床上了。
中午,年轻男警下了班就过来了医院,换了便服来的,他不想穿一身警服在医院,惹人眼,也唯恐会让人非议,给她带了吃的,一个鸡蛋饼两个菜包子。
看着她坐在病床上,露出了喜色,“你人醒了。”
她也终于有了一抹笑容,“我早上就醒了。”
“额,那很好啊,说明你恢复的好。”他把用白塑料袋包着的饼和包子递过去,“你应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谢谢,我一早就饿了。”她自然接过吃了起来,吃了两口饼,“有点干,想喝水。”
“好,我去给你倒水。”他在去给她倒水之前问道,“你觉得你人怎么样了?”
她叹着气,“我不好,我还怀着孩子,我其实不想要的。”
他啧啧道,“额,你这样啊,那我去跟医生护士说就不继续给你打保胎针了。”正要起步往病房门外走,又觉得不妥,正色道,“你家属呢?这个事不是我该办的事。”
她一时没回答,吃着鸡蛋饼,嚼了又嚼后才语气伤心地说道,“我没有家属。”
他皱眉无语,“你不会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吧?”
她哽咽着,“我知道是谁的,但我不想要。”
“你……”他扶着额头感到烦,“你想要不想要都应该跟孩子他爸说,跟他共同做决定,你让他来吧。”
她一下哭出来,“我不能见到那个魔鬼的,见到他我会被他打死。”
他放下手,看着她,“你是什么情况啊?”
她抹了下眼泪,说起了她的来历,“我爸妈为了让我弟弟去上高中,把我卖给了年纪能当我爸的一个老赌鬼,把我绑过去的,他把我绑着打我强我,我不想我害怕跟着他过日子,在等着机会逃,但他一直是绑着我的,后来我怀孕了,他才没绑我,等我有了力气,偷了他一百多块给跑到城里,遇上小梅,以为她是好人,结果不是,偷掉了我的钱,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滴在鸡蛋饼上,她和着吃下去,嘴里觉得更干了,看着他,“我好想喝水。”
他怔着,还在消化她所说的事情,如果把他现在的内心情绪分成十份的话,一份有对她的同情,剩下的九份是懊恼懊悔,他为什么怎么就接待了她的报案。
她太复杂太麻烦,一个非常穷苦且怀着因为牵扯不清和不堪遭遇才怀上孩子的女人,背后有着难以看下去的扭曲关系的女人。
看着她期待希望要依靠他的眼神,他觉得恐惧,她不会想缠着自己让负责她所有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吧,所以他拒绝了,“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解决吧。”
他这次快步走出了病房门,去找了医生护士,说了停止打保胎针的事,然后就出了医院,路上的他在想到底要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样看起来自己所垫付的钱怕是要百分百像是扔在河里被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