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仿佛有电波在乱窜,“作战小组”(虽然惊蛰认为自己并未加入)四人眼神在空中快速碰撞,无声地交换着信息。
诗怀雅眉毛一挑:拦住那个不要脸的萨卡兹!
陈微微颔首:不用你说。
星熊坐得笔直:想抢人,先过我这关!
惊蛰眉头紧锁:案子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这不公平。博士是清白的。
陈看向诗怀雅审视:你的资金量是不是不够看啊,大小姐?
诗怀雅狠狠瞪回去:看不起谁呢!
短暂的无声交流结束,诗怀雅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张填写好的支票被用力拍在了餐桌中央,震得几个空盘子嗡嗡作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用施怀雅集团在我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进行投资!”诗怀雅朗声说道。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用料奢华的服装(虽然以博士那局限于实用主义的审美,完全分辨不出顶级高定与普通品牌的区别)。
为了增加气势,她甚至一脚踩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身体前倾,手撑住桌面。“这仅仅是前期投入!后续的资金,我会再去想办法筹措!”
“博士!”诗怀雅字字泣血,“罗德岛绝不能卖给卡西米尔人!他们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饕餮!你那些珍贵无比的研究成果,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只会被拆分成天价的专利和药品拍卖,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价格标签绝望等死!”
“至于维多利亚人,”显然诗怀雅对自己的出身之地也毫无口德,“他们虽然穿上了衣服,但骨子里仍然是强盗——他们会用低价买断你的一切,然后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后,毫不留情地将你一脚踢开!”
旁边的星熊看得目瞪口呆,这可不像是诗怀雅大小姐会说的话啊…… 向来信奉“用钱砸死对面”的她,此刻居然在跟人大谈理想和社会责任?
陈目光微微闪动,她立刻意识到诗怀雅并非毫无准备。当资金优势不再绝对时,转而诉诸理念和愿景,这确实是一种高明的策略——理想,有时候是最廉价,却也最难以用金钱衡量的筹码。
整个长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博士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博士不是没有意识到大家都在等他表态,但他被点心噎住了——就在他快要被蛋黄酥卡得翻白眼的时候,还是阿米娅小天使反应最快,赶紧将桌上最后一瓶银灰附赠的、用雪山泉水冲泡的伯爵红茶塞到了他手里。
博士接过瓶子,猛灌了几大口,总算将那要命的点心冲了下去,大口喘着气。
“不、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博士伸出尔康手,示意诗怀雅没必要把全部身家都押在自己这个前途未卜的“项目”上。
他看到众人脸上瞬间露出的失望神色,赶紧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罗德岛’未来只是一个小型机构,”他特意加重了“小型机构”这几个字的读音,“而我个人关于源石的基础研究成果,我认为……它们应该属于整个泰拉。”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脸上写满困惑的众人,清晰地宣布:“我的意思是,所有核心的研究论文和数据,都将完全、无偿地向所有人公开。”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长桌周围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浮现出混杂着震惊、不解甚至茫然的表情,仿佛无法理解博士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所以,你看,‘罗德岛’本身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巨大的商业价值,”博士摊手,“现在,你还想投资吗,诗怀雅小姐?”
泰拉的自然环境并不温和——即使源石的威胁此刻还在地层下面深藏,这片大地也不是什么赐予信徒的奶与蜜之地。
绝大部分陆地自然环境恶劣,人们只能蜷缩在名为城市的聚落之中,天空中的隔离层造成落后的通讯,还有不同族群之间的仇恨与战争……
反直觉的是,恶劣的环境往往才是科技发展的温床。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武器,这一点在泰拉展现得淋漓尽致,科技和军备竞赛无处不在,任何势力掌握了先进的技术,无不敝帚自珍——各方都认为炎国掌握了源石探测技术却秘而不宣,正是这种认知的写照。
因此,当博士轻描淡写地说出“完全无偿公开成果”时——在蓝星上这是基础科学研究的共识,但放在泰拉,众人甚至需要时间来理解他的语义。
漫长的沉默之后,诗怀雅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破音:“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
说实话,博士不是不心痛的。
但一来“基础科学属于全人类”在他心里是科研工作者的希波克拉底之誓,二来经过深思熟虑,博士不认为在政治手腕上尚且稚嫩的自己,能够在各大势力的争抢中保全罗德岛,乃至自己。
这个由皇帝统治的大炎毕竟不同于自己的祖国,把雏鸟情结转移给这个陌生的国度是幼稚的——自己身上的案底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公开科研成果,是他唯一能够保证罗德岛既不用卖身,也不至于胎死腹中的办法。
卸下重担,博士松了一口气,但也让自己的问题一夜回到解放前。他看着送上门来的肥羊,啊不是,老虎,露出有枣没枣薅一把的表情:“所以,你还愿意出资吗?”
诗怀雅盯着博士看了几秒钟,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人。随后,她猛地回过神来,豪迈地再次一拍桌子,震得那张支票又跳了跳:“你看不起谁呢!我诗怀雅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的承诺不变!”
然而,在老对头陈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之前,诗怀雅的气势忽然弱了下来,她嘿嘿干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补充道:“……不过嘛,实话实说,我个人账面上确实没有那么多立即可用的流动资金。这支票上的数字,是我东拼西凑、临时调动过来的,大部分……很快就要还回去……”
博士直呼好家伙:据说刘邦当年一贫如洗时,去参加婚礼,进门高喊“贺万钱”——难不成做大事的人都是如此?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博士感觉肩上的重担仿佛轻了不少。他拿起笔,开始给那些来信的“潜在投资人”写回信。
他耐心地向每一位金主说明自己未来将公开科研成果的坚定决心,然后,在每一封信的结尾,他都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表达了同一个核心意思:像您这样目光远大、心怀泰拉未来的高尚之士,是否还愿意资助这项可能无法带来直接巨额利润,但却意义非凡的伟大事业呢?
想象着那些商业巨鳄或贵族老爷们看到回信时可能出现的精彩表情,博士很难不露出愉悦的笑容:没想到富贵如此让人忧愁,而贫穷竟然反而让人快乐。
在众多收到回信的人中,能够欣赏博士这番独特“幽默感”的人并不多,而谢拉格的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恰好是其中之一。
喀兰贸易的办公室内,银灰看着手中那封写在廉价草稿纸(估计是博士从近卫局顺的,价值不超过20龙门币一沓)上的回信,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这笑声显然是在等待有人接话,比如一句“阁下为何发笑?”
然而,站在他身旁,如同冰山般的锏女士依旧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对此毫无反应。
最后还是一头羽毛乱翘的黎博利沉不住气,怒目而视语气不善:“恩希欧迪斯,如果你能抽空看一眼我们最近捉襟见肘的账目,我相信你很难再笑得如此轻松。”
“不要让工作消磨了你的幽默感,诺希斯,”银灰优雅地用指尖弹了弹那封寒酸的信纸,“我们这位有趣的博士先生在信中说,他打算无偿公开他所有的研究成果,并基于这一点,询问我们是否还愿意进行投资。”
饶是见多识广的诺希斯,听到这话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冷笑:“他是个白痴。”
“恰恰相反,”银灰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认为这是他极其聪明的表现。而这,或许正是我们喀兰贸易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转向诺希斯,语气变得认真,“告诉我,我们账上目前还能动用多少资金?”
诺希斯皱紧了眉头:“你是认真的?恩希欧迪斯,我必须提醒你,喀兰贸易的每一分资金都来之不易,用途必须慎之又慎。”
“我对此深信不疑,”银灰轻轻抖了抖他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语气笃定,“这笔看似冒险的投资,未来将会为我们带来远超预期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