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王庭。
事情闹得颇大,根本瞒不住消息。
北燕王震怒不已,发落了无数人,整个王庭都笼罩在一股血腥气中,却依旧无法平息北燕王的怒火。
“那个余姝,到底是什么底细,还没查出来吗!”
复命之人战战兢兢:“回……回禀王上,还在查……”
“废物!”
北燕王蓦地掷来金杯盏,将将落在跪在下方的人跟前,其用力之猛,在那片柔软的地毯上都砸出了一声沉闷的“咚”。
其人吓得一哆嗦,将头埋得更低,欲哭无泪道:
“王上,再…再给臣等一些时间……”
“真是笑话,那么多人,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居然还让人跑了?!”
北燕王气得咬牙切齿,又觉得此番“阴沟里翻船”实在蒙羞,又是对失去了那药方的又气又怕。
那张方子,可谓是他们一切的关键。
现在,竟丢了!
他手下的那些医师,弄来弄去,都是些效果减弱的半成品,远远不如那张真正的药方。
北燕王气闷地站起,在王座前来回踱步,最后重重捶向椅背,恨道:
“阴险的齐人!”
不知是在骂不见了的“余姝”,还是骂已经身死的研药之人。
王帐内的气氛僵硬无比,下方的人已经汗湿后背,冷汗涔涔地想着自己若是现在告退,能不能留下一命……幸好,此时的帐外,传来求见的通传声。
北燕王顿了顿,没好气道:“进。”
入内的是惯常同远在长安的姐妹联系的下属,他目光不动声色扫过王帐内,便低头拱手道:
“王上,长安那边有了新消息。”
“什么?”
下属双手呈出密信,交给一旁的亲卫。在北燕王接过并打开看时,简短地叙述道:
“那位官家身子已经很差了,现在应当已经离开了长安,带走了一批禁军。”
“几位皇子争斗,或起内乱,或许…能有可乘之机。”
北燕王依旧紧锁着眉毛,但黑沉的脸色却因此消息明显缓和下来。
“……继续说。”
“目前来看,那位二皇子对我们的人……已相当信任。想必,他会愿意接受一些适当的帮助。”
北燕王抬了抬眉毛,眉心又舒展了些,显然也想到了先前的计划。
“但现在……会不会太快了?”
“王上,今非昔比。这等损失之后,自然越快越好,我们这儿,不可与大齐消耗太久。”
北燕王沉吟片刻,最终做了决定:
“去,传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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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远在长安的梁王府内,阿霖的窗前,再度出现了一只灰白的信鸽。
她伸手去取信鸽脚踝处竹筒里的字条时,身后很快覆来一具躯体,一双手臂从后环绕了过来,掌心轻轻摁在她的小腹上。
阿霖下意识僵了僵,很快又因习惯放松了下来,慢慢舒展开卷起的字条。
赵晟垂眼,视线越过她肩头耳侧,一同落在那张字条上。
可惜,上头写的是北燕文字,他并不能看懂。
“说的什么?”
短短几行字,阿霖却又停顿了数息,才将字条重新卷起,柔声道:
“殿下,或许…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赵晟兴味盎然:“说说。”
“王上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表示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晟原先漫不经心搭在她腰身的手臂收紧了一下,随后慢慢松开,整个人不动声色往后仰了仰,两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接触,忽然拉开了缝隙。
“怎么帮?”
“王上愿意出兵襄助,只要殿下给予便利。事后,只要殿下答允改一改和约,给予几座无关紧要的城池即可。”
赵晟的手彻底放了下来,他接着后退,同回肩望来的阿霖拉开更多距离,笑意也变得意味不明。
“让异族兵马深入大齐京城,还要割城?这算什么好消息。”
“本王看起来,很需要这样的‘襄助’吗?”
“殿下,妾身既然敢直接告诉您,就不会有另耍花招的可能。”
赵晟眯了眯眼,并未应下。
借力外族兵马,虽然诱人,但风险实在太大,无异于与虎谋皮。
若他还是当初那个手中缺少兵马的梁王,或许现在就会考虑考虑。
可现在情况不同,他手中,已有皇城司……这外族的兵力,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吗,就怕万一。万一……
他沉凝的目光扫视阿霖良久,才说道:
“此事,容本王再想想,不必急着回。”
阿霖了然又柔顺地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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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内,姜岁又一次从书房里走出。
她面色平静如旧,除了明显重新挽过的简单发髻,和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裙,便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尽管不知道书房里头到底有什么一直吸引着自家主子,拾月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选择了无视,垂头低声道:
“夫人,晋王殿下刚刚派人送了消息来,那边……似乎结束了。”
原本低垂着眼睫,眸光明显虚置神游,心不在焉走向主屋的姜岁,在听清拾月所言后,乌眸中骤然凝结神采,迸发出一点光亮。
她没有猛地抬头,只是撩起眼皮,轻声问:
“是吗?”
哪怕拾月没抬头,都能感受到她眸中异常的光亮带来的灼热温度。
“是。殿下说,或许很快就会回来了。”
姜岁抿抿唇,重新往主屋走去,神色却从方才的骤然出现的喜意,转为一些复杂的情绪。
“这么快……”
她喃喃低语着,长睫重新垂落,为眸中蒙上了几分担忧:
“他做了什么会这么快……是不是又冒险了,会不会受了什么伤……?”
“夫人宽心,肯定不会的。”
拾月笃定劝着,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姜岁也显然没听进去,精致的脸因陷入思索而显得有些空洞。但很快,她就从这种沉迷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罢了,想这些也无用……拾月,去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我要去寺里为夫君祈福。”
她将“准备”二字咬得又轻又缓,拾月了然:
“是,婢子一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