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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梁澄骑着一匹通体枣红的胭脂小马,如一团跃动的火焰飞驰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娥。

至近前,她勒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发髻早已跑散,几缕乌发黏在汗津津的绯红面颊上。

“澄儿?”梁策急步上前,扶住她微微起伏的肩头,声音里带着讶异,“你怎么来了?”

梁澄喘息未定,胸脯犹自起伏,却已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两只簇新的香囊。

“我连夜赶制的!”

她素手微颤,将绣着疏朗兰草的那只递与梁策:“六哥的。”

又将另一只绣着虬劲梅枝的,不由分说塞进陆皓凝手中:“六嫂的!”

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稚嫩生涩,显是初学女红的手笔,却让陆皓凝鼻尖蓦地一酸。

她小心接过,置于鼻端轻嗅,一缕清冽药香沁入心脾。

“是安神的方子?”陆皓凝柔声问。

“嗯!”梁澄用力点头,眼中闪着莹莹水光,“我特意问了太医院!江南湿热多瘴疠,此香可驱蚊避秽,亦能宁神助眠,对六嫂你的伤也有好处…”

话未尽,她猛地扑入陆皓凝怀中,小脸埋在她披风柔软的绒领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六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归来…早些回来…”

陆皓凝心头发软,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温言安抚:“澄儿安心,我们很快便回。”

梁策亦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极沉:“在宫中要乖些,别总惹父皇动怒。”

“我才没有!”

梁澄倏地抬头,眼圈已泛红,委屈道。

“分明是父皇总惹我生气!他昨日还说…待我及笄,便将我许给北境那个草包…”

“靖国公世子?”梁策面色骤然一沉,眸中寒光隐现,语气也冷了几分,“父皇当真如此说?”

梁澄撅起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说待我到了议亲的年纪…六哥,你回来定要为我做主!”

梁策与陆皓凝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俱是凝重。

靖国公乃昱王外祖,势力盘踞北境,若梁澄真被指婚嫁入其门,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仅是将她推入敌方阵营,更将彻底斩断她与梁策这边的牵连,将来处境可想而知。

“澄儿别怕。”

陆皓凝握住梁澄微凉的小手,语气沉静而坚定。

“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嗯!六哥六嫂最好了!”

梁澄破涕为笑,又从小马鞍旁解下一个精巧的食盒。

“还有新蒸的桂花糕和杏仁酥,你们路上带着吃!”

沈灼欢笑着凑过来,故意板起脸,插腰道:

“好你个澄儿,眼里就只有六哥六嫂?五嫂的呢?这般厚此薄彼,我可要伤心了。”

梁澄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俏皮道:

“五嫂你又没受伤,身子骨壮实得像头小牛犊,吃什么点心?当心再圆润几分,回头可就追不上我五哥的马蹄子啦!”

众人皆被逗乐。

沈灼欢佯怒作势要去拧梁澄粉嫩的脸颊,小姑娘咯咯笑着,灵巧地闪身躲到陆皓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得意洋洋。

正嬉闹间,又一辆青篷素帷的马车悄然驶近,停驻在王府侧影之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梁蘅与崔置婉先后步下。

二人皆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颜色素净,形容低调,不欲引人注目。

“大…大皇兄?”

正与梁澄笑闹的梁阅惊得张大了嘴,几乎噎住,揉了揉眼睛,才难以置信道:“您…您怎么来了?”

梁蘅步履沉稳,缓步而行至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最终落在梁策身上,声音低沉。

“特来送诸位一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江南水情诡谲,恐非天灾那么简单,六弟此行…务必慎之又慎。”

梁策拱手,神色肃然,带着对长兄的敬重:“谢大皇兄提点。”

崔置婉则径直走向陆皓凝,执起她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入她掌心。

“些许药材,聊胜于无,或能应不时之需。”

陆皓凝心头微凛,只觉那锦盒分量不轻。

她郑重颔首:“多谢皇嫂厚意。”

梁蘅又行至仍处于震惊中的梁阅身前,抬手替他仔细整了整因方才玩闹而略显歪斜的衣领,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兄长威严。

“五弟,江南不比京城,遇事多与六弟商议,切莫冲动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

梁阅呆立当场,眼圈竟不受控制地红了,喉头哽咽:“大…大皇兄…”

自宜妃从中作梗,兄弟间嫌隙暗生,梁蘅已许久不曾这般亲近关怀。

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他恍如梦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金红色的朝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将王府门前肃立的人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梁策再次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松,朗声道:“时辰已至,启程!”

陆皓凝敛衽,向众人辞别,转身登上那铺着厚厚软褥的马车。

车轮辘辘,正待滚动。

不远处街角拐弯的阴影里,一顶不起眼的紫呢小轿悄然停驻。

轿帘微掀一线,露出一张清冷如霜雪的半面容颜。

她眸光幽深,无声地望了一眼那整装待发的浩荡车队,视线尤其在梁策所骑的骏马和陆皓凝的马车上一扫而过。

旋即,帘幕垂落,再无半分声息,只余轿影悄然隐入初晨的街巷深处。

.

陆皓凝倚着车窗,回望渐远的王府门庭。

只见梁澄尤为执着,竟追着车队跑了好长一段路,用力挥舞着手臂,直到气喘吁吁才被宫人拉住。

那抹粉色在晨光中越来越小,最终化作视线尽头一个模糊难辨的点。

车轮滚滚,碾过京城铺着青石的御道,扬起细小的微尘。

前路迢迢,山高水长,烟雨江南,就此启程。

车队辘辘驶离京城,沿官道向南迤逦而行。

马车内铺设柔软,陈设简洁却精致,角落的小熏笼里燃着淡淡的鹅梨帐中香。

陆皓凝斜倚软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梁澄所赠香囊。

那香囊背面,“平安”二字针脚稚拙歪扭,却似蕴着融融暖意,熨贴着她微潮的心尖。

日头渐高,近中天时,车队择了一处水流平缓的河边暂歇。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掀开,梁策微微探身,递入一包犹带腾腾热气的物事,甜香随之涌入。

“路过河边小镇时买的糖炒栗子,尝尝看,还是热的。”

陆皓凝伸手接过,素指灵巧地剥开一枚,自然而然地递至他唇畔,笑盈盈道:

“阿策先尝。”

梁策微微一怔,随即从善如流,就着她纤细的指尖低头吃了。

温软的唇瓣不经意间轻擦过她微凉的指腹,一股暖流悄然窜过。

恰好一隙日光透过帘栊罅隙,碎金般跳跃在他低垂的睫羽上,无声漾开。

“前方不远便是运河码头。”梁策嗓音略沉,“我已命人前去安排船只,改换水路,抵达广陵可省些时日。”

陆皓凝点头:“阿策安排便是。”

梁策却并未立即离去,目光胶着在她沉静秀美的面庞上,凝睇良久,忽道:

“凝儿,江南局势未明,若…若遇危险,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先保全自己,不必顾我。”

陆皓凝心尖蓦地一跳,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以绢帕轻拭指尖,语气轻快道:

“好端端的,阿策这是怎么了?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不知为何,心有所感。”梁策剑眉紧锁,眸光沉沉望向窗外,语气凝重,“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

这冥冥中的预感,竟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