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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锦堂现春深 > 第79章 旧孽终偿,疯癫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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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旧孽终偿,疯癫始真

陆府,海棠院。

陆归芸的病,来得蹊跷,更来得凶险。

初时不过腹中隐隐绞痛,阖府上下只当是寻常不适,饮些暖汤、灌几帖药,总能缓过来。

谁料不过一两日,病势陡然转沉。

人渐渐失了清明,终日昏沉卧于榻上,神魂颠倒,口中呓语不断。

一时尖声厉叫,似见了厉鬼索命。

一时又痴痴傻笑,恍若无知稚子,对着空无一物的墙角絮絮叨叨,说些谁也听不清的疯话。

纵是请遍了京城名医轮番问诊,银针汤药尽施,亦是束手无策,最终皆摇头叹息,只道是“邪祟侵体,心窍蒙尘”,非药石所能及。

“红衣!井里有红衣!她爬出来了——!”

这一日,陆归芸猛地从锦被中挣起,长发散乱如蓬草,一双眸子赤红如血,死死瞪着虚空某处,指尖痉挛地抠着床沿。

“别过来!不是我推的你!不是我——!”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你寻我做什么——!”

恰此时,柳平芜拖着久病孱弱之躯,由两个丫鬟颤巍巍搀扶着,正一步一喘,艰难地挪至海棠院前来探视女儿。

甫一踏入内室门外廊下,便听得这撕心裂肺的嘶喊,字字句句如冰锥,狠狠扎进心窝。

她浑身一软,眼前骤然漆黑,直直瘫倒在地,面无人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只反复呢喃。

“报应…这是报应来了啊…作孽…当年我们…作孽啊…”

紧随其后的陆无涯脸色骤然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瞬便要爆裂开来。

他一把挥开欲上前搀扶的下人,动作粗暴地将瘫软的柳平芜硬生生拽起,厉声斥道:

“混账!胡吣些什么!鬼迷了心窍不成!给我闭嘴!”

他猛地甩开她,目光如刀,狠狠剐向床上癫狂呓语的长女。

连日来的焦灼与惊惧,终将最后一丝迟疑与父女情分碾碎,化作彻底的决绝。

他咬紧牙关,自齿缝间挤出冷酷的命令。

“来人!拿软绫来!把大小姐捆起来,嘴也堵上!”

“仔细看管,不许再让她胡言乱语,伤了自己,也污了陆府清名!”

……

与海棠院的惶乱不同,梨香院静得能听见花瓣飘落的声音。

窗棂半开,一脉凉风悄然潜入,拂动案上宣纸一角,簌簌轻响。

陆皓凝一袭素白衣衫,未施粉黛,默然立于檀木案前,身姿如庭外沐着冷月清辉的梨枝,清瘦窈窕,遗世独立。

她伸出葱白的指尖,拈起素纸包裹的淡褐色药粉,动作轻缓,悉数倾入案上那只錾花青铜香炉中。

炉盖轻合,严丝密缝。

片刻,几缕青烟袅袅逸出。

初时细若游丝,继而缠绵升腾,氤氲开一股清幽却略带诡异的梨花香。

丝丝缕缕,无声无息。

如同无形的触手,钻出窗棂,乘着晚风,执着地朝着海棠院的方向飘散。

“小姐,”青竹紧盯着那缕若有若无的烟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藏不住的惊惧。

“这…这梦魇香,真的能…能让大小姐就这般疯掉吗?”

陆皓凝垂眸,凝视着炉盖上盘旋的烟气,冷笑道:

“此香单用,不过引人多梦,心神难安,至多精神萎靡罢了。”

她纤指虚虚一点那烟气飘散的方向。

“可若配上她每日必饮的那盅安神汤…”

话音未尽,只余一声轻若蚊蚋的嗤笑,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药性相激,便能乱其神智,蚀其心魄。”

“日积月累,足以让人永坠迷障,再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

与此同时,睿王府,书房。

梁策一袭墨色常服,倚靠紫檀木宽椅,修长的指尖点着一封刚阅毕的密报,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冷冽逼人。

卫骁屏息凝神,侍立在下,目光谨慎地掠过案头那叠关于陆家近日动向的文书,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终于,梁策动了。

他自抽屉深处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动作未有半分迟疑,径直推到案前。

卫骁躬身接过,展开信笺,入目赫然是一纸药方,其上“曼陀罗”、“天南星”、“生草乌”等几味药材名触目惊心。

墨迹森然,透着一股子阴鸷之气。

用药之刁钻,剂量之险恶,令他这个见惯风浪的心腹也不禁心头一凛。

“殿下,这方子…”卫骁心头剧震,迟疑地看向主位,“药性如此猛烈,是否…”

梁策眸光深敛,不起微澜,只淡淡道:“照方抓药,命我们的人,寻机混入她的日常饮食。”

卫骁捏着那薄薄纸页,却觉重逾千斤,坠手无比。

他跟随殿下多年,深知殿下对陆姑娘之事向来只暗中观望护其周全,从不直接插手介入其中。

今日此举,实属破例,且手段极为酷烈。

他犹豫须臾,胸膛中几番思量,仍是低声谏言,语气万分谨慎。

“殿下,您先前不是吩咐过,陆姑娘的事…由着她自己动手,我们不必干预,只确保无恙即可么?”

“属下愚见,二小姐心思缜密,布局深远,手段…亦是不凡,似乎无需…我等再行此…”

梁策闻言,眼皮微抬,眸光冷冽如寒潭深水,斜睨了卫骁一眼,带着无形的压迫。

“由着她自己来?”

他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和讥诮。

“看她那慢吞吞温吞水的手段?今日下点无关痛痒的香,明日说两句隔靴搔痒的话?钝刀子割肉,倒是好耐性。”

“照她那迂回婉转的法子,仇没报完,仇家自己先老死了。”

“卫骁,你是近来闲得发慌,开始揣度起本王的心思了?”

他语气渐冷,嘲弄之意显而易见。

“陆归芸疯得不够透彻,万一在婚期前露出一丝破绽,抑或是陆无涯那老狐狸终究狠不下心肠,念及父女之情另做他想,寻医问药看出端倪。”

“届时延误了婚期,坏了大计,是你担待,还是她担待?”

他冷哼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沉沉暮色中陆府那模糊的轮廓,眼神幽深,难以测度。

“她那点微末道行,对付个深闺怨妇尚可,若要搅动整个棋局,还差得远。”

“本王不过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早点清理干净这些污糟东西,早些接她回来省心。”

“难不成真让她在那腌臜泥潭里,跟这些蝼蚁纠缠一辈子?”

卫骁立即深深低头,不敢再看:“属下愚钝,殿下深谋远虑,非属下所能及。”

“知道愚钝就好。”

卫骁:“……”

梁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张药方上,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

“死不了人,只会让她疯得更彻底,更合乎情理,任谁也查不出半点错处。”

“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