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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锦堂现春深 > 第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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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睿王府,书房。

梁策听罢暗卫的回禀,执笔批阅奏疏的手微微一顿。

须臾,一抹笑意自他凉薄的唇角缓缓漾开。

“她答应了?”

“是。”暗卫低声道,“陆小姐起初惶恐推辞,最终才勉强应下。”

梁策搁下朱笔,自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白玉佩,置于掌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温润的玉质映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装得倒像。”

他起身走至轩窗之前,负手凝望。

暮色渐沉,远处陆府高耸的屋脊在薄暮中静默成兽,飞檐隐入渐浓的夜色。

他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屋宇,越过亭台楼阁,精准落向梨香院那一隅。

那里烛火初上,昏黄的光晕将窗纸染成暖色。

一个纤弱却挺直的剪影映在其上,正缓缓对镜卸下一支发簪。

动作看似柔顺,脊背的线条却绷着一股不肯折屈的韧劲。

“继续盯着,确保婚事顺遂。”

“任何微末阻碍,皆随时来报。”

.

陆府,内宅。

自那日含泪应命,陆皓凝便以一副强忍悲怆,顾全大局的姿态,接下了这拯救家族于水火的替嫁重担。

她每日必至海棠院,侍奉汤药,照料发癫的嫡姐陆归芸。

在外人眼中,她衣不解带,温言软语,端的是姐妹情深,孝悌无双。

苍白的面容,微红的眼眶,偶尔强忍不住转身时肩头细微的抽动,无不令人动容唏嘘。

只有自幼跟随她的青竹,偶尔能窥见,当她转身离去,步入廊下阴影的刹那,眼底瞬间冰封的冷意。

“姐姐,该喝药了。”

今日,陆皓凝依旧柔声细语,亲手将盛着黑褐药汁的玉碗捧至榻前。

她轻扶起形销骨立的陆归芸,小心将碗沿凑近她干裂的唇。

陆归芸浑浊的眼珠茫然转动,忽地,她似被什么刺痛,猛地抬手一挥,

“哐当!”玉碗应声而碎。

滚烫药汁四溅,泼在陆皓凝手背上,立时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毒妇!你想害我!你想毒死我!”

陆归芸嘶声尖叫,枯瘦的十指胡乱抓挠,状若疯魔,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濒死的清醒与恐惧。

陆皓凝不恼不怒,连眉梢都未动一下,仿佛那灼痛并非落在自己身上。

她缓缓抽手,取过一旁备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拭去淋漓药汁。

那动作从容优雅,仿佛拂去几点微不足道的尘埃,而非忍受着皮肉灼人的烫伤。

她抬起眼,看着陆归芸惊恐扭曲的脸,唇边甚至漾开一丝极其柔和的怜悯笑意。

“姐姐说什么胡话呢?妹妹是来帮你的啊。”

“你病得这样重,妹妹心疼尚且不及,怎会害你呢?”

她微微倾身,凑近陆归芸耳畔,几缕鬓发垂落,拂过对方剧烈颤抖的肩头。

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冰冷的耳廓,以唯有二人可闻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低语。

“姐姐不是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当睿王妃么?不是说妹妹这等庶女,只配替你提鞋么?”

她声音里带上一种虚假的惋惜。

“可惜啊,你疯了。”

“父亲舍不得他的宝贝嫡女嫁去闯祸,只好让我这个卑微的庶女顶替你的名头,顶替你梦寐以求的位子,去呢。”

“妹妹替你去了,享这滔天的富贵,你高不高兴?”

“嗯?”

话音落下的刹那,陆归芸浑身剧震,似是被无形的毒针狠狠扎入心窍。

她双目圆瞪,瞳孔骤缩,喉中迸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啊——!”

陆皓凝早已直起身,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疯狂挥舞的手臂。

她抬袖掩口,眼中立时蓄满了惊惶无助的泪水,对闻声冲入的仆妇急声道:

“快!姐姐又发病了!快按住她!仔细别伤着姐姐!速去请大夫!”

仆妇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压制住榻上癫狂嘶叫的陆归芸。

室内顿时乱作一团,疯癫的呓语和挣扎声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陆皓凝在一片混乱中转身,步出那令人作呕的内室。

将身后的喧嚣与疯狂紧闭于雕花木门之内。

廊外春光正好,斜晖脉脉。

一树梨花探过墙头,开得没心没肺。

雪白花瓣被风撩动,簌簌而落,沾在她鸦青的鬓角。

无人得见的阴影里,陆皓凝含泪的眼眸瞬间褪尽温度。

只余一片冰封的荒芜与死寂,深渊莫测。

她抬起未伤的左手,指尖轻拂去鬓边那抹不合时宜的柔白。

唇角极冷地勾起,一抹近乎妖异的冷笑,悄然绽放,转瞬即逝。

.

玉芙宫幽静雅致,檀香清浅。

一只青瓷素瓶斜倚案头,瓶中几枝新折的梨花探出雪瓣,映着窗棂筛下的细碎金芒,在浮光微尘间静静舒展。

定妃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银针,正细细绣着一方素帕。

闻得沉稳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她眼波未抬,仍专注于手中针线,唇边却已先染了温软笑意。

“策儿来了。”

梁策步履如风,行至榻前,躬身一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

定妃这才搁下手中绣绷,素手在身侧空位轻轻一拍。

“坐吧,今日外面风有些凉,喝口热茶暖暖。”

梁振撩袍落座,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宫娥悄步上前,奉上雨过天青釉茶盏。

他接过,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

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素来沉静冷硬的眉眼,眸底难得泄出几分真实的暖意与松弛。

他轻呷一口,茶香清冽,在舌尖漫开,驱散了从宫外携来的寒意,方低声道:

“儿臣今日来,是谢母妃成全。”

定妃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戏谑。

她亦端起自己的甜白釉茶盏,抿了口温汤,似笑非笑。

“谢什么?母妃不过是随口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陆家,顺水推舟罢了。”

她语气微顿,目光落在梁策面上。

“倒是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费这些周章,就为了娶她?”

“若非你暗中推动,陆无涯那只老狐狸,岂会轻易想到用庶女顶替嫡女这等移花接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