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日子,对于王徽(王秀)来说,变得格外漫长。
与儿子王策的一番长谈,也让他心绪难平。
他既为儿子的成长和功绩感到欣慰,又为他未来的道路充满了担忧。这朝堂,比战场更凶险。
战场上,敌人是谁,明明白白。可这朝堂之上,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在笑脸背后藏着刀子,谁又会在你最风光的时候,从背后狠狠地推你一把,谁也说不准。
王徽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这已经是他在书房里盘算着未来的发展的第n个晚上。
王策,已经成功地在军中立足,而且地位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一个二十出头的四品云麾将军,手握实权,又是郭子仪看重的人,这分量太重了。
“藏拙”,这是他教给儿子的保身之法,也是王家立足的根本。
王策很聪明,他听懂了,也开始照做,取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但仅仅是王策一个人藏拙,还不够。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必须做出姿态。
王徽(王秀)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跟着太上皇李隆基从蜀中回来的“旧臣”。
新皇李亨虽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还给他升了官,但那份疏离和警惕,王秀在朝堂之上感受得清清楚楚。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亨需要的是自己的人,是那些在灵武就拥立他的“从龙之臣”。
而他们这些跟着李隆基的老家伙,在新皇眼里,就是前朝余孽,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尤其是现在,太上皇还不甘寂寞,时常在兴庆宫里召见旧臣,说些有的没的。这在新皇看来,就是搞小动作,就是想复辟。
“一山不容二虎啊……”王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地,从这个政治漩涡里脱身。
否则,一旦两位皇帝的矛盾彻底爆发,他这种身份尴尬的人,就是第一个被牺牲的祭品。
如何脱身?
装病?告老还乡?
不行,太刻意了。他现在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突然说要告老还乡,谁信?李亨只会觉得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新朝的不满。
必须找一个合情合理,让谁也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王秀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一份邸报上。上面刊载着皇帝的最新旨意:一年之后,重开科举,广纳天下贤才,以重振朝纲。
科举!
王徽(王秀)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一个完美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想到了几天前,刚刚听闻要重新进行科举消息时,给远在江南的妻子和长子王佑写的那封信。
那封信,他写得格外用心,信的前半部分,他详细地讲述了王策平安归来,并且在平叛中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云麾将军的喜讯。
而在信的后半部分,他话锋一转,提到了重开科举之事。
“……佑儿自幼聪慧,又有名师教导,学问根基扎实。江南风景虽好,终非久留之地。大丈夫当以身报国,建功立业,方不负此生。
为父已替你琢磨好前途,望你即刻启程,返回长安,好生准备,参加明岁科举。以你之才,金榜题名,不过探囊取物。
届时,你入朝堂,策儿在军中,你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相互扶持,方能光耀我王家门楣,不堕先祖之名……”
想到这里,王秀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按照他估算的速度,这封信应该马上就要到江南了,而以长子王佑那【中正平和】的性子,和从小接受的教育,他绝对不会拒绝。
这样进行下去的话,自己,也就有了完美的理由。
等儿子考中进士,进入朝堂,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为子让路”、“不愿父子同朝,以免遭人非议”为由,向皇帝请求致仕,退居幕后。
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冠冕堂皇。既体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的爱护,又彰显了他不贪恋权位的高风亮节。
李亨就算再多疑,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借口。甚至为了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他还会大加赏赐,风风光光地让他“退休”。
而王家,则可以通过这次交接,完美地完成从“旧臣”到“新贵”的身份转变。
王佑是新皇钦点的进士,是天子门生,是新朝的自己人,有他站在朝堂上,王家在新朝的根基,也算是开始稳步发展了。
“完美。”王徽(王秀)点了点头,又在脑海里重新复盘了一下这个计划,确认这个计划能够做到真正可行。
他将信纸仔细地折好,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口。然后,他叫来了最心腹的管家。
想通了这件事情,王秀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走出书房,天已经大亮。长安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宫里的小黄门,就带着圣旨,来到了王府。
王徽(王秀)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自己一个闲散官员,怎么会突然引起皇上的注意。
难道是送信的事情,被皇帝的眼线知道了?还是太上皇那边又搞了什么幺蛾子,牵连到了自己?
他对自己构建的商业网络有足够的信心,但是王家三代而来,也让他对封建王朝的朝廷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皇上是可以真正的做到集万千权利一身,一言定人生死,原本存在于书面上的知识全部已经具象化。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领着全家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谏议大夫王徽,性情敦厚,持身守正,随驾有功,朕心甚慰。然国朝初定,百废待兴,朕宵衣旰食,唯恐有负天下。
闻王卿教子有方,其子王策,勇冠三军,为国之栋梁。其长子王佑,三子王谦,亦是江南闻名的才子。朕欲知卿教子之道,以示天下。特宣王徽,即刻入宫觐见。钦此。”
入宫觐见?问教子之道?
王徽(王秀)听完圣旨,整个人都懵了。
这李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