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
五年的时间,在平静的江南水乡,悄然流逝。
对于扬州城里的百姓来说,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歌照唱,舞照跳,秦淮河上的画舫,依旧夜夜笙歌。
但对于王家来说,这五年,却是脱胎换骨的五年。
扬州城南,那座占地数百亩的王家祖宅,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曾经那些精致秀美,却不实用的亭台楼阁,被全部推倒。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巨大无比的坞堡。
这座坞堡,是王宗(王秀)亲自设计的。
他结合了后世的城防知识和这个时代的技术,将这座坞堡,打造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战争机器。
坞堡的城墙,高达五丈,全部用巨石和糯米汁混合的特殊材料砌成,坚固异常。
城墙之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座箭楼。城墙的四角,更是修建了四座更为高大的角楼,可以俯瞰整个战场的局势。
城墙外,是一条宽达五丈的护城河,河水直接从瘦西湖引入,深不见底。
唯一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吊桥。
城内,则完全是按照军事要塞的标准来规划的。
道路宽阔,四通八达,便于军队的快速调动。
除了居住区,还专门开辟出了巨大的演武场、军械库、粮仓、马厩和工坊。
军械库里,五年前采购来的数千副铠甲,数十万支箭矢,被保养得锃亮,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
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足以让坞堡内的上万人,在被围困的情况下,坚守五年以上。
而王家的工坊,在王益的后代王益这位“科学家”的带领下,更是成了一个奇迹的诞生地。
这五年,王益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武器的改良上。
他根据王宗(王秀)的描述,利用王家庞大的财力,反复试验,竟然真的将“床子弩”的射程和威力,提升了五成有余!
这种新式的床子弩,被王宗命名为“神臂弩”,一旦发射,数百步之外,连铁甲都能轻易洞穿。
他还设计出了一种可以快速装填的连弩,虽然射程不远,但在守城战中,可以形成密集的火力压制。
除此之外,火药的应用,也被他提上了日程。
虽然这个时代的火药,还只是用于烟花和炼丹,威力有限。
但王益却在王宗(王秀)的引导下,敏锐地意识到,这种黑色的粉末,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他建造了专门的实验室,开始了对火药配方的改良研究。
虽然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王宗(王秀)知道,这颗种子,已经埋下。
而王家的人,也在这五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支五千人的护院队伍,在经历了地狱般的训练后,已经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流民的麻木和老兵的油滑,而是充满了军人的悍勇和自信。
训练之余的思想建设,更是没有落下,现在他们对王家,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因为王家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饱饭,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家。
他们愿意为这个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变化最大的,还是王家的那些年轻子弟。
五年的军旅化生活,褪去了他们身上的骄娇二气,让他们变得黝黑、精壮、沉稳。
他们或许依旧写不出风花雪月的诗篇,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拉开五石的强弓,能骑着战马冲锋,能在演习中,指挥一个百人队,打出像模像样的配合。
他们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真正的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
而那些被王宗下令辞官回乡的王家官员们,也在五年里,陆续返回了扬州。
他们一开始,心中充满了不解和怨愤。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才在官场上有了一席之地,却被家族一纸命令,就断了所有的前程。
但当他们回到扬州,看到那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坞堡,看到那支装备精良的护院武装,看到那些脱胎换骨的年轻后辈时,他们心中的那点怨气,都化作了深深的震惊和困惑。
王宗没有对他们解释太多。
他只是将这些人,全部安排进了坞堡的管理层。
有人负责后勤,有人负责训练,有人负责情报。
他要用事实告诉他们,官场的权位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是何等的脆弱和可笑。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这天,王宗(王秀)在家主王景的搀扶下,登上了坞堡最高的那座角楼。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花白的头发。
他扶着墙垛,俯瞰着脚下这座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堡垒。
坞堡之内,炊烟袅袅,一片安宁。
演武场上,护院们正在操练,呼喝声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坞堡之外,则是依旧繁华的扬州城,和一片广袤的江南田野。
“叔父,您看,我们的家,建好了。”王景站在他的身后,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是啊,建好了。”王宗(王秀)点了点头,眼神却透着一丝深邃的忧虑。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缓缓地说道,“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
他知道,黄巢起义,就像一场即将爆发的超级瘟疫。
而他建造的这座坞堡,只是一个巨大的隔离区。
他可以保护坞堡内的人,暂时免受瘟疫的侵袭。
但他无法阻止瘟疫的蔓延,也无法治愈这个早已病入膏肓的天下。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情报的王家子弟,步履匆匆地登上了角楼。
他走到王宗和王景面前,单膝跪地,呈上了一份刚刚从北方传来的加急密报。
“叔祖,家主,北方出事了。”
王景接过密报,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叔父!濮州,王仙芝聚众起义,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旬月之间,聚众数万,连克曹、濮二州!”
王宗(王秀)听到这个消息,身体微微晃了晃。
他扶着墙垛,才稳住身形。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以你的名义,下命令吧。”他睁开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日起,坞堡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关闭吊桥,封锁所有出入口。”
“所有护院,全员披甲,日夜巡逻。”
“同时,派人出堡,将扬州城内外的所有流民,不论老幼,尽数接入坞堡,统一安置!”
“啊?”王景闻言,大惊失色,“叔父,这……这万万不可啊!我们坞堡的粮食虽然多,但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而且,流民之中鱼龙混杂,万一有乱匪的探子混进来……”
“执行命令!”王宗(王秀)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王家,要在这乱世之中立足,靠的不仅仅是坚固的城墙和锋利的刀剑。”
“靠的,是人心!”
“这些流民,今日,我们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个安身之所。他日,他们就是我们最忠诚的护卫,是我们最坚实的壁垒!”
“我王家要做的,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