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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港的枪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扩散至整个日本上层。六名“凯旋”军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狙杀,这是对帝国威严最赤裸的践踏,比高桥龙崎之死更令军方震怒。陆军省下达死命令,联合调查本部权限提升至最高,特高课、宪兵队乃至部分野战部队被要求无条件配合。

而真正让顾明洲感到压力骤增的,是“铁锤”通过紧急渠道传来的、带着血气的警告:“‘特殊对策班’的王牌出动了。领头的是赤井塚,原关东军情报部‘狐’部队的刽子手,在满洲猎杀过我们很多同志。他带了全套设备和两个专家,擅长痕迹分析和心理侧写……他们不像之前的蠢货,顾,你必须万分小心。”

赤井塚。顾明洲将这个冰冷的名字记在心里。专业的猎犬终于上场了。

他果断放弃了浅草的长屋。“萩乃家”的庇护已到期,那里不再安全。他如同被惊扰的毒蛛,迅速转移到了位于荒川区一片被洪水摧毁后尚未完全重建的棚户区。这里污水横流,人员构成比吉原更为复杂,是连警察都懒得深入的法外之地。他利用几块破木板和油毡布,在一个半塌的窝棚下构筑了新的巢穴,条件比之前更为恶劣。

然而,赤井塚的追捕方式确实与之前不同。大规模的搜捕看似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精细、更耐心的狩猎。顾明洲通过【生命感知】,能隐约察觉到一些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生命光点,在棚户区外围若即若离地徘徊。他们不进入,只是像织网一样,慢慢压缩着可能的藏身范围。同时,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的几个黑市情报点相继被拔除,中村小组的乙三联络点也失去了信号。

对手在系统地清除他的触角,试图将他困死、逼出。

顾明洲极度压缩了自己的活动。他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大部分时间潜伏在恶臭的窝棚里,仅靠之前储备的物资维持。只有在确认绝对安全时,才在深夜如同鬼魅般外出,寻找水源和探查情况。他不敢生火,不敢发出任何多余声响,甚至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

这种极致的潜伏是对精神和意志的残酷考验。但他经历过台儿庄的地狱,这点压力尚在承受范围之内。他像一台冰冷的机器,精确计算着每一分体力和精神的消耗。

机会出现在第五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袭击了东京,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落,能见度骤降。这是天然的掩护!

顾明洲决定冒险一动。他需要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也需要确认是否还有可用的资源。他顶着暴雨,如同水鬼般滑出棚户区,目标是位于更偏远的下町区的一个小型黑市,那里以贩卖赃物和违禁品闻名,消息也相对灵通。

暴雨掩盖了他的踪迹,但也让行动异常艰难。当他抵达那个藏在桥洞下的黑市时,浑身已经湿透,冷得几乎失去知觉。市场里人不多,摊主们都蜷缩在油布下,眼神警惕。

他找到一个贩卖旧收音机零件的老头,用几枚偷来的硬币换了一点劣质清酒,借着喝酒的姿势低声询问:“最近……风声怎么样?”

老头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紧得很……特高课的狗鼻子灵了……好像在找什么人……说是北边来的‘恶鬼’……” 他压低了声音,“前几天,‘老鼠强’就因为多嘴问了几句当兵的事,就被抓走了,再没回来。”

北边来的“恶鬼”?顾明洲心中一凛。对手果然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具备华夏背景、且能力超常的人身上。

就在这时,【生命感知】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异常锐利的悸动!不是棚户区外围那些阴冷的光点,而是更近、更危险!就在桥洞市场的另一端入口!那个生命光点如同收敛了所有气息的捕食者,正冷静地扫描着市场内的每一个人!

赤井的人!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是巧合,还是自己留下了未被察觉的痕迹?

没有时间思考!顾明洲瞬间将身体重心压低,借着摆放杂物的摊位遮挡,如同游鱼般向市场另一个出口滑去。他不敢跑,只能用最快、最隐蔽的方式移动。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那道锐利的生命光点立刻锁定了他,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跟上来!没有喊叫,没有开枪,只有一种无声的、致命的压迫感在迅速逼近!

顾明洲冲出桥洞,重新投入瓢泼大雨之中。身后,那个猎手也追了出来,两人在雨幕和泥泞的巷弄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战!

顾明洲将【隐匿精通】发挥到极致,利用每一个转角、每一堆垃圾、每一片阴影进行规避。但身后的追捕者极其难缠,如同真正的猎犬,总能凭借某种直觉或细微的痕迹死死咬住他。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耗死!

顾明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废弃家具的死胡同,迅速攀上一个破旧的衣柜顶端,身体紧贴着湿滑的墙壁,如同等待猎物上门的蜘蛛。

追捕者的脚步声快速接近,在胡同口停顿了一瞬,显然在判断。

就是现在!

顾明洲如同捕食的猎鹰,从高处无声扑下!手中淬毒的匕首直刺对方后颈!

然而,那追捕者反应快得惊人!仿佛背后长眼,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前扑倒,同时右腿如同蝎子摆尾般向后狠踹!

顾明洲一击落空,手腕被对方鞋跟擦过,一阵剧痛传来!他顺势落地翻滚,卸去力道。

两人在狭窄的死胡同里对峙,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泥泞。顾明洲终于看清了对方——一个穿着普通雨衣、面容平凡到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中年男子,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狩猎者的专注。

“赤井塚?”顾明洲用日语冷声问道,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顾明洲知道,不能恋战。枪声会引来更多人。他深吸一口气,【爆发】瞬间启动!力量与速度飙升!他如同炮弹般冲向对方,不再是刺杀,而是纯粹的、野蛮的冲撞!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顾明洲会选择这种硬碰硬的方式,被撞得踉跄后退!

顾明洲借此机会,毫不犹豫地翻身越过死胡同尽头的矮墙,落入后面一条更宽阔的排水渠,顺着湍急的污水迅速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

赤井塚稳住身形,看着顾明洲消失的方向,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抬起手腕,看着上面一个不起眼的、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仪器。

“目标确认。具备超常体能及隐匿能力。方向,东南。”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报告。

猎手与猎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顾明洲的险险逃脱告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真正危险的敌人咬住了尾巴。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