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半岛的春寒尚未完全褪去,一份由内卫府紧急破译的电文,便被直接送到了高岩的案头。电文内容简洁,却字字千钧:日军联合舰队残余力量,汇合本土新抵达之援军及运输船团,已于两日前自佐世保悄然出港,动向不明,然综合各方情报研判,其兵锋极有可能再指旅顺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来自胶州湾蓝海造船所的密报也送至:船厂外围,近日发现多批形迹可疑之西人,似对船坞及新建之“飞霆级”二号舰格外关注,经内卫府反谍人员追踪,其活动轨迹均与英国驻烟台领事馆存在间接关联。
两份情报,一明一暗,如同两道惊雷,炸响在刚刚步入正轨的军政府上空。海上威胁与外部窥伺同时逼近,预示着短暂的休整期即将结束。
总参谋部内,灯火彻夜通明。巨大的海图前,新任总参谋王奎面色凝重,手持推杆点在旅顺位置:“日军此番卷土重来,必汲取上次教训。其舰队虽遭我‘深渊’重创,但新援舰只不容小觑,且陆上援兵数量恐远超以往。彼辈之目标,仍是重新打通旅顺这个渤海锁钥,将我困死于辽南。”
“关键在于,他们此次会带来什么‘新玩意’。”高岩的声音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位高级将领和刚刚列席参与最高军事会议的几位德国顾问。“‘探空坊’的进展如何?能否在敌舰抵近前,形成初步的防空预警和拦截能力?”
负责军工的李德明立即起身:“回禀执政,‘高射一号’原型炮已试制四门,空炸引信可靠性提升至七成。若能在预设阵地部署,可对中低空飞艇及慢速飞机形成威胁。但……若敌军舰炮进行覆盖压制,固定防空阵地生存能力堪忧。”
“那就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展开炮击。”高岩看向陈念恩,“无线电报网,现在能覆盖到多远的海域?”
陈念恩答道:“沿岸五十里内,已设立三座固定电台。我们正在试验车载移动电台,若部署于海岸线制高点,配合海军司那几条改装了接收机的小火轮,预警范围可延伸至百里。只是……密码安全需时刻警惕。”
“很好。预警时间,就是生命线。”高岩的手指在海图上划过一条弧线,“命令‘深渊号’再次前出,不必寻求决战,任务是盯住日军主力舰队动向,用电台及时回报。海岸观察哨全部进入最高警戒,移动电台前推。防空阵地采取‘藏、走、打’结合,预设多个备用阵地,绝不能被敌人轻易拔除。”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沉肃:“陆上,日军新至,锐气正盛。我军则新胜不久,士气可用,但亦需警惕骄躁之气。‘铁幕’防线需进一步加固,尤其是沿海可能登陆地段。王奎,由你亲自负责,组织一次跨师级的防御演习,重点检验在敌军舰炮火力支援下的阵地坚守与反冲击流程。”
“是!”王奎肃然领命。
“至于英国人那边……”高岩冷哼一声,“看来营口和新加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他们想隔岸观火,甚至期待我们与日本人两败俱伤。内卫府加强监控,暂时不必打草惊蛇。但要通过‘适当’的渠道,让那位领事先生知道,他的小动作,我们一清二楚。另外,通知在德国的代表团,加快与克虏伯关于更大口径岸防炮技术的谈判进度。”
会议结束,众将领领命而去,办公室内只剩下高岩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那是正在迅速扩张的青岛市区,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机械轰鸣的工业区。
表面的平静已被打破,新一轮的风暴正在海上酝酿。他苦心经营的这一切——新军、军工、新政、乃至刚刚萌芽的工业体系,都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
【系统提示:侦测到重大战略转折节点。外部压力激增,触发‘砥砺’效应。科技研发速度临时提升15%,社会整合度面临波动风险。建议:在应对军事威胁的同时,加强内部思想动员与核心阶层凝聚力,谨防潜在分裂势力借机生事。】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客观,却精准地点出了高岩内心最深处的隐忧。外部的惊雷易防,内部的暗流难测。他转身回到桌前,铺开一张信笺,略一沉吟,提笔写道:
“汝纶先生台鉴:辽南春寒,料想江汉已暖。近日风急浪高,或有骤雨临岸。‘星火’之议,可相机而动矣……另,闻制造局有贤才数位,郁郁不得志,若觉南枝难栖,北地虽苦,亦有梧桐……”
这封信,将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往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僚谭汝纶手中。惊雷既响,他便不能只固守辽东一隅,是时候让那“星火”,在更广阔的南方,开始悄然蔓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