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楚安芷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赵归涯夸张的哀嚎和叶未央毫不留情的镇压声,唇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她并非不心疼,但她若在场,以赵归涯那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定然会撒娇耍赖,徒增麻烦。
不如交给未央她们,快刀斩乱麻。
她也去换个衣服吧~
房内的‘惨状’并未持续太久。
等楚安芷换完衣服后没多久,房门再次打开。
楚安芷闻声转身,当看清门内走出来的人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赵归涯已然换上了那套繁复华丽的祭服。
与她预想中庄重暗沉的祭祀服截然不同,这套衣袍竟是以极其浓烈鲜艳的正红为底,外罩一层深邃华贵的石紫色纱袍。
这配色,这形制……竟与前世归涯偏爱的风格极其相似,却又远比记忆中那身更为华丽夺目,仿佛将前世的恣意与今生的尊贵融于一体。
正红的内袍以最上等的鲛绡织就,光滑如水,行动间仿佛有流火暗涌,炽烈如火。
石紫色的外袍则以繁复无比的工艺,用金银双线绣满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古老图腾,衣摆和袖口处更是缀满了细小的灵玉与晶石,在灯光下流转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华。
为了在夜晚也能清晰展现舞姿,这套祭服在织造时便融入了特殊的灵材,此刻在灯光下,竟自行散发着莹莹辉光,将赵归涯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晕之中。
他的长发并未完全束起,只是在脑后斜斜半挽,用一根极其精巧、以灵玉雕琢成的晚香玉簪子固定,花瓣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幽香。
余下的大量墨发并未披散,从半挽的发髻中垂落,垂发上巧妙地缠绕着如烟似雾的丝带,丝带末端系着剔透的灵粉。
行动间,垂发如猫尾般轻盈摆动,灵粉折射出碎光,平添了几分灵动与神秘。
他脸上并未施以浓妆,只是眉形被精心修饰,更显凌厉飞扬,眼尾用极细的金粉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愈发深邃迷人,顾盼间,既有神性的清冷,又隐含着一丝不自知的妖异风华。
至于为什么赵归涯的眼神如此清冷。
呵呵。
那不是清冷,那是麻木。
赵归涯感觉头上是杂七杂八的配饰如有千金。
他的头……
快!要!压!塌!了!
这哪里是跳请神舞?
这分明是负重拉练!
还是顶着一脑袋‘违章建筑’的负重拉练!
虽说他确实喜欢艳丽衣服和好看的配饰。
但……这也太多了吧!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身上,现在就是个移动的展示架,上面插满了价值连城但毫无人性的‘装饰品’。
他眼神放空,试图用灵魂出窍大法来忽略头顶和身上的物理攻击,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确实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叶未央看着他那副灵魂快要从头顶飘出来的样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站直了!精神点!这可是大典,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赵归涯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头顶的‘危楼’,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嘟囔:“未央……你再拍,我可能就要成为第一个在请神舞开始前,因为头饰过重而英勇就义的祭祀了……”
蓝潮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红柳则推了推眼镜,小声补充记录:“未来对重量敏感度,疑似与无痛症形成补偿机制……”
赵归涯麻了,不过他目光触及门外静静伫立的楚安芷时,那双因生无可恋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琥珀色眸子,瞬间像是被星火点燃,骤然亮了起来。
楚安芷也换上了一身正式的观礼服饰。
不同于赵归涯那身极尽华丽繁复的祭服,她选择的是一袭浅紫与深紫交织的广袖流仙裙,衣料是上好的冰蚕丝,质地轻盈,行走间如烟似雾,飘逸出尘。
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疏落的蝴蝶,清雅而不失庄重。
她平日里为了方便行动,发髻多是简单利落的样式,此刻却挽了一个略显正式的单螺髻,斜插一支灵金雕成的霸王花簪,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衬得清丽的容颜更显庄严与冷厉。
赵归涯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楚安芷身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方才还佝偻着的背脊,试图驱散那股因‘负重’而带来的萎靡感,连头顶那沉甸甸的‘危楼’似乎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抱怨,尾音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纸纸……你看我这样……还行吗?”
那眼神,活像一只精心打扮后、迫不及待向主人展示、渴望得到夸奖的猫儿。
楚安芷被他这瞬间的转变逗得心头一软,方才因他装扮而产生的惊艳与恍惚,化为了更深的柔情与一丝好笑。
她走上前,无视旁边叶未央不忍直视的白眼和蓝潮挤眉弄怪的偷笑,伸手捏了捏赵归涯的脸,语气带着纵容的肯定:“很好看。”
嗯,脸真舒服。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细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弹性。
楚安芷捏了一下,觉得手感甚好,又忍不住轻轻揉了揉。
赵归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眼尾耳尖泛起薄红,显得人更加的妖异美艳。
楚安芷看他那模样,感觉全身都如火在烧,她下意识烟了咽口水,随机就感觉鼻子热热的。
楚安芷感觉鼻腔一热,一股熟悉的暖流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她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捏着赵归涯脸颊的手,猛地别过头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流鼻血!
她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甚至刻意绷紧了下颌线,试图用冰冷的外表镇压住内心翻腾的火热和鼻腔的酸痒。
同时,不动声色地运转起一丝清凉的灵力,强行将那点上涌的热意压了下去。
赵归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和迅速转身搞得有些懵。
他眨了眨眼,看着楚安芷瞬间绷紧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再联想到她刚才捏自己脸的动作以及此刻略显僵硬的姿态……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纸纸她……该不会是……
赵归涯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迅速漾开了然和促狭的笑意。
哎呀呀~他家纸纸这是……害羞了?还是被他的‘美色’所惑,差点把持不住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那点因为沉重头饰而生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和雀跃。
他故意凑近一步,微微俯身,将那张精心修饰过、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妖异夺目的脸凑到楚安芷眼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气音的语调问道:
“纸纸~你怎么突然转过头去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他拖长了尾音,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太好看了,让你不敢看了?”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香与祭服熏香的气息,拂过楚安芷的耳廓。
楚安芷浑身一僵,感觉刚刚被压下去的热意又有复燃的迹象。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这个妖孽!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强作镇定地转回头,对上赵归涯那双写满了‘我懂了’和‘快来夸我’的眸子,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凑得过近的脸推开一些。
“少自作多情。”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冷淡,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时辰快到了,别耽误正事。”
然而,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早已将她出卖得彻底。
赵归涯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强装镇定的模样,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痒得厉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哦~”他拉长了声音,乖乖站直身体,但眼神里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仿佛盛满了星光,“知道啦~我的好、师、尊~”
他将‘师尊’两个字咬得格外缱绻,成功看到楚安芷的耳垂更红了几分。
一旁的叶未央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又开始冒粉红泡泡的氛围:“你们两个!注意场合!未来,赶紧的,最后检查一遍,准备去神龛殿了!”
蓝潮在一旁捂着嘴,肩膀耸动,笑得快要抽过去。
红柳则推了推眼镜,笔下飞快:“真君面对小少主美色定力不足,疑似出现生理反应……小少主对此表示愉悦并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