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龙部落里却无人安睡。
“祖灵显圣”带来的振奋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但随着深夜降临，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真实的焦虑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战士们加紧巡逻，老弱妇孺蜷缩在集中安置的房屋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每一点风吹草动。
汪子贤也没睡。
他坐在议事大厅的火塘边，盯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手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紧绷的神经。额头上，胖墩安静地蜷着，蓝光有节奏地明暗交替，像是在进行某种低功耗的监控模式。
【(????) 宿主，您的生理指标显示心率偏高，皮质醇水平升高，建议适当休息。】胖墩轻声提醒。
“睡不着。”汪子贤摇头，“狰明天要来，西山妖随时可能到，部落两百多条命压在身上……这种时候能睡着的，心得多大？”
他起身走到大厅门口。外面，四支快速反应队正在交替巡逻，每队五人，手持涂毒长矛和骨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西侧高地了望台上，两个战士的身影在星空下清晰可见——那是苍木安排的“眼睛”，每隔一刻钟就用火把发出安全信号。
“石头和树皮回来了吗？”汪子贤问守在门口的年轻战士。
“回首领，石指队长带他们去休息了，说等您有空再汇报。”战士答道，“他们看起来很累，特别是石头，走路都有点晃。”
汪子贤点点头，刚要转身回屋，却听见西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骨哨声。
短促、连续、三声一组——那是快速反应队三组的专用哨音，意思是“发现异常情况，但非紧急敌情”。
“西面？”汪子贤心头一紧，快步走出大厅，“哪一段？”
了望台上的战士已经举起火把，打出询问信号。很快，西侧第二道陷阱带附近亮起回应火光——是巡逻队的位置。
苍木从暗处快步走来，皮甲已经穿好，手中握着那把标志性的沉重石斧：“首领，我去看看。”
“一起。”汪子贤跟了上去。
两人带着四名战士，举着火把迅速穿过部落西侧的空地，来到第二道陷阱带边缘。快速反应队三组的五名战士正围着一处陷坑，神色紧张。
“发现什么了？”苍木沉声问。
三组组长是个叫“鹰眼”的年轻猎手，以视力好、追踪能力强着称。他指向陷坑：“苍木队长，首领，你们看这个。”
火把凑近，照亮了陷坑底部。
坑底的尖刺上，挂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乍看像是野兽的皮毛，但仔细看，那“皮毛”在火光下泛着油腻的暗紫色光泽，表面布满细密的鳞片状结构。更诡异的是，皮毛边缘还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物。
“这是……什么玩意儿？”苍木蹲下身，用石斧尖端小心地挑了挑。
皮毛被挑起一角，露出下面粘连的血肉组织。那血肉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暗红近黑，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中带着硫磺的气息。
“不是普通野兽。”汪子贤皱眉，“胖墩，扫描。”
【(????) 正在扫描……检测到强烈的负能量残留！样本生物组织已死亡，但其细胞结构显示高度变异：角质层异常增厚，肌肉纤维密度是普通哺乳动物的三倍，血液中含有未知毒素和能量活性物质。】胖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这绝对是‘西山妖’的某种变体！而且……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两小时？”汪子贤脸色一变，“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在我们举行仪式前后掉进陷阱的？”
“有可能。”鹰眼指着陷阱周围的痕迹，“看这里，地面有拖拽的痕迹——这东西应该是受伤后挣扎着想爬出来，但失败了。还有这里，有几滴黑色的血迹，往西面去了。”
火把照向西方，果然看到草地上零星洒落的黑色斑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
“它受伤逃了，同伴没管它？”苍木分析，“或者说……它根本没有同伴，是单独行动的？”
汪子贤摇头：“根据熊山的情报，西山妖很少单独行动，尤其是这种有明显变异特征的。要么是侦察兵，要么就是被队伍抛弃的伤员。”
他转向鹰眼：“你们巡逻时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声音、气味、地面震动？”
鹰眼回忆道：“大约一个时辰前，我们听到西面山里传来一阵低吼，像很多野兽在叫，但声音很闷，隔着山传过来听不清。后来就安静了。至于气味……您闻到了吗？那种淡淡的硫磺味，今晚特别明显。”
汪子贤深吸一口气。确实，夜风从西面吹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像是烧焦的羽毛混合了腐烂的鸡蛋。
【(????) 负能量生物活动的典型特征！】胖墩确认道，【空气中的负能量粒子浓度正在缓慢上升，虽然还达不到直接影响生物的程度，但本系统建议开启护盾10%功率进行持续监测和净化。】
“开启。”汪子贤心中下令。
嗡——
低沉的震动再次从地底传来，淡金色的光膜以储藏洞为核心缓缓升起，笼罩了部落核心区域。这次功率很低，光膜几乎透明，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只有靠近时能感觉到微弱的暖意。
【(????) 护盾开启，负能量净化模式启动。检测到西面方向有多个微弱负能量源，距离……大约在五到八里之间，正在缓慢移动，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朝着我们和有熊大营之间的山谷地带。】
“它们的目标可能不是我们，而是有熊大军。”汪子贤若有所思，“或者，是想切断我们和有熊部之间的联系？”
苍木脸色凝重：“首领，如果这些东西已经摸到这么近了，那石头和树皮带回来的情报……”
“必须立刻听。”汪子贤转身，“走，回议事大厅。鹰眼，你们继续巡逻，哨子拿好，有任何异常立刻报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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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大厅里，火塘重新添了柴，烧得噼啪作响。
石头和树皮被叫醒了，两人眼睛还带着血丝，但精神尚可。石指也在场，还有被紧急叫来的乌骨长老、各小队队长，总共十余人围坐一堂。
“说吧，你们在那边看到了什么。”汪子贤给两人递了热水，“详细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石头——一个二十出头、体格健壮的战士，先开了口。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首领，我们跟着有熊部的向导‘熊爪’往西走，开始十里还算正常，就是山路难走点。但过了十里标记石后，环境就开始变了。”
“怎么个变法？”苍木追问。
“树……树不对劲。”石头咽了口唾沫，“那些树的叶子开始发黑，不是枯死的那种黑，是像被墨汁浸透了的黑，树干上还长着一些……脓包一样的疙瘩，一碰就流黑水。地面也是，草都枯死了，泥土变得黏糊糊的，踩上去像踩在烂肉上。”
树皮——一个瘦小但机灵的年轻人，补充道：“还有气味，越往里走那股硫磺腐臭味越重，我们不得不用浸了薄荷汁的布捂住口鼻。熊爪说，这就是‘妖气’，吸多了人会头晕呕吐，严重的会发疯。”
“继续说。”汪子贤记录着。
“走了大约十五里，我们到了一个山坳。”石头的声音压低，“熊爪让我们趴下别出声。我们从山崖上往下看，看到了……看到了……”
他双手微微颤抖，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才继续说下去：
“山坳里全是那种东西。密密麻麻，至少有三四百头！有的像野猪但长着六条腿，背上有骨刺；有的像狼但脑袋像蜥蜴，嘴里流着绿色的涎水；还有的……根本说不清是什么，就是一团长着触手的肉球在地上滚！”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它们……在干什么？”乌骨长老颤声问。
“在吃。”树皮接话，脸色发白，“吃山坳里的动物尸体——鹿、野羊、甚至熊，都被啃得只剩骨头。但更可怕的是，它们吃完后，尸体上会长出那种黑色的、像蘑菇一样的东西，然后那些蘑菇会喷出黑色的孢子，落在其他野兽身上……”
“然后那些野兽就开始变异。”石头接过话头，“我们亲眼看到一头鹿被孢子喷中，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它的皮肤开始溃烂，长出鳞片，眼睛变得血红，然后……它就加入了那群怪物，开始攻击旁边还没变异的鹿。”
【(????) 生物污染和强制转化！】胖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变异了，这是某种负能量生物的繁殖机制！孢子可能是载体，将负能量和变异基因植入宿主！】
汪子贤强压心中的寒意：“然后呢？你们就被发现了？”
“没有。”石头摇头，“熊爪很有经验，我们离得远，在下风口，隐蔽得很好。但后来……后来来了个更大的。”
“更大？”
“一头……像小山那么大的东西。”树皮比划着，“至少有两头牛加起来那么大，外形有点像野猪，但浑身覆盖着厚重的骨板，獠牙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它从西面更深的山里走出来，所有怪物看到它都趴下了，像是……像是臣服。”
石头补充细节：“那巨兽走到山坳中央，发出一种很低沉的吼叫。然后所有怪物都开始朝它聚集，排成乱七八糟的队形。接着，从巨兽背上……爬下来几个东西。”
“什么东西？”
“人形，但肯定不是人。”石头的描述让所有人汗毛倒竖，“它们有四肢，能直立行走，但皮肤是暗紫色的，布满褶皱，脑袋很大，眼睛是黄色的，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孔。它们手里拿着……像是骨杖的东西，顶端嵌着发光的黑色石头。”
“妖巫！”乌骨长老失声道，“熊山使者说过，西山妖里有能施放妖法的‘妖巫’，它们是妖群的头领！”
“对，熊爪也这么叫它们。”石头点头，“那几个妖巫用骨杖指着东面——就是我们有熊大营的方向——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然后所有怪物都跟着吼叫，开始往东移动。”
汪子贤追问：“移动速度？队形？数量估算？”
“速度不快，比人走路慢点，但耐力肯定好，因为它们根本不知疲倦似的。”树皮说，“队形……没什么队形，就是一堆一堆的，但每堆都有几头特别壮的怪物领头。数量……山坳里那三四百肯定有，但我们听到西面山里还有吼声传来，可能总数更多。”
“你们怎么逃回来的？”苍木问到了关键。
石头苦笑：“不是逃，是被迫撤退。熊爪说情报足够了，必须立刻回报。我们刚准备撤，就听到东面传来打斗声——是有熊部的另一支侦察队，他们不小心惊动了一小队落单的怪物，打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听到有熊部的号角声，应该是援兵。但熊爪脸色很难看，他说打斗声会惊动整个妖群，我们必须立刻走。我们就跟着他一路狂奔，路上……路上看到了一些东西。”
石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上面用炭笔画着简陋的图案：“这是我在逃跑途中看到的，画得不好，但大致是这样。”
兽皮上画着几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图腾，刻在山岩上。符号周围，描绘着一些倒伏的树木和地面开裂的景象。
“这些符号……老朽从未见过。”乌骨长老仔细端详，“但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不光是符号。”树皮说，“那些符号所在的地方，地面是裂开的，裂缝里冒出淡淡的黑气。周围的植物要么死光了，要么就变异成了那种……长脓包的怪树。熊爪说，那是‘妖穴’，西山妖就是从那些裂缝里钻出来的。”
【(????) 负能量泄露点！】胖墩立刻分析，【如果这些裂缝连接着地底的负能量源，就能解释为什么西山区域的生物会大规模变异！能量辐射改变了它们的基因表达！】
汪子贤沉思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们估计，妖群主力什么时候会抵达我们这片区域？”
石头和树皮对视一眼，最后由石头回答：
“按它们的移动速度，如果不遇到阻碍，最多两天。但熊爪说，有熊大军在西面二十里处设了防线，肯定会打起来。一旦开战，可能会拖慢妖群的速度，但也可能……把一部分妖群逼得散开，朝其他方向流窜。”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面对的不是正面冲击，而是散兵游勇的渗透。”汪子贤总结。
“对，而且……”石头犹豫了一下，“我们在撤退途中，看到了一些痕迹——有怪物小队脱离大群，朝南边和北边去了。朝北的可能是想绕到有熊大营侧翼，朝南的……可能就是冲着我们这条山谷来的。”
大厅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有多少朝南来的？”苍木声音发紧。
“我们看到的有三队，每队大概十几头。”树皮说，“但山林这么大，肯定不止。”
汪子贤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所有情报碎片开始拼接——
西山妖不是无脑的野兽群，它们有组织，有首领（妖巫），甚至有某种“污染转化”的能力。它们的目的是东侵，有熊大军是主要目标，但龙部落所在的山谷是必经之路之一，不可能完全避开。
有熊部给的最后期限是明天正午，狰将军要亲自来访。而西山妖的先锋可能已经在十里之内。
夹缝，真正的夹缝。
“首领，我们……”石指欲言又止。
汪子贤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只剩下决断：“情况明确了，威胁就在眼前。现在调整计划。”
他站起身，开始部署：
“第一，防御再次升级。苍木，天亮前，我要你在现有四道陷阱带之外，再加两道‘警戒带’——不用挖陷阱，就用藤蔓、碎石、树枝布置障碍，上面挂满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骨片、空陶罐、干葫芦。这些障碍不指望挡住怪物，但要能预警。警戒带推到西面三里处，每里设一个隐蔽观察点，派两人值守，哨子、火把备齐。”
“是！”苍木立刻记下。
“第二，快速反应队扩编到三十人，分成六组，每组五人。三组负责西面巡逻，两组负责部落内部警戒，一组作为机动预备队。所有队员配发‘火把箭’——就是把浸了树脂的布条绑在箭上，点燃后射出去，不求杀伤，只求照明和制造混乱。”
“第三，正能量护盾调整运行模式。”汪子贤转向乌骨长老，“长老，从明天开始，护盾保持5%基础功率运行，持续净化空气和提供微弱防护。但如果发现怪物接近，我会根据情况瞬间提升功率。所有族人必须知道：当护盾光膜明显变亮时，就是危险临近，所有人立刻向议事大厅集中。”
乌骨长老重重点头：“老朽明白，会传达下去。”
“第四，关于明天的接待。”汪子贤看向石指，“计划不变，但增加一个环节——我们要主动向狰展示‘西山妖的威胁’。把陷阱里那个怪物尸体处理好，明天摆出来给他看。同时，石头和树皮整理一份详细的情报报告，图文并茂，作为‘结盟诚意’的一部分送给有熊部。”
石指眼睛一亮：“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空口说白话，我们真的有情报价值！”
“对。”汪子贤点头，“第五，内部动员。天一亮，召开全体族人大会，我要把实情告诉大家——不夸大，不隐瞒，但也要强调我们的优势和准备。恐慌会传染，但充分的知情和明确的计划可以凝聚人心。”
“最后一点。”他环视众人，“从此刻起，龙部落进入全面战备状态。所有非必要活动停止，所有资源统一调配，所有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我们是小部落，但小有小的好处——灵活、团结、反应快。我们要把这些优势发挥到极致。”
众人肃然，齐声应诺。
“各自去准备吧。”汪子贤挥挥手，“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抓紧时间。”
人群散去，大厅里只剩下汪子贤和乌骨长老。火塘里的火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首领，老朽有一事不明。”乌骨长老缓缓开口，“您为何不把最坏的情况——比如妖群主力可能分兵来袭——告诉所有人？”
“因为还没到那一步。”汪子贤望着火焰，“恐慌像野火，一点就着。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警惕，不是恐慌。如果明天狰的来访顺利，结盟达成，有熊大军会顶在前面；如果结盟失败……到时候再告诉大家‘准备拼命’也不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长老，领导者的任务不是把所有的压力都分给下面的人，而是承担该承担的，分享能分享的。两百人的士气，现在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源。”
乌骨长老沉默良久，深深一揖：“首领思虑周全，老朽受教了。”
“去休息会儿吧。”汪子贤拍拍他的肩膀，“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乌骨长老离开后，汪子贤独自坐在火塘边。胖墩从他额头飘下来，悬浮在空中，蓝光柔和地洒在他脸上。
【(????) 宿主，您的决策很稳健。不过本系统检测到，您体内的灵能储备因为连续使用护盾而下降了12%，建议补充能量。】
“怎么补？睡觉？”
【(????) 睡眠是最佳方式，但时间不够。次要方式：进食高能量食物，或者……吸收自然界的正能量。】胖墩飞到窗边，【今晚月光很好，月光中蕴含微弱的太阴能量，虽然不如太阳能量澎湃，但温和易吸收。】
汪子贤走到窗边。夜空如洗，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满大地。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出黛青的轮廓，近处的部落安静而有序，只有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感受胖墩所说的“能量”。起初什么都没有，但当他静下心来，放空思绪，渐渐地，一种清凉的、如水般的感觉开始从头顶渗入，缓缓流遍全身。疲惫感略有缓解，精神也清明了一些。
【(????) 对，就是这样！虽然效率很低，但聊胜于无！】胖墩鼓励道。
“胖墩。”汪子贤忽然开口，“你觉得，我们挺过去的几率有多大？”
【(????) 基于当前情报和准备，本系统推演胜率：纯防御战，不依赖外援，面对五百头以下变异兽群，胜率37%；面对一千头以上兽群，胜率8%。但如果与有熊部达成有效结盟，共享防线，胜率可提升至65%以上。】
“差距这么大？”
【(????) 宿主，数量差距是客观存在的。龙部落可战之兵不到八十人，而有熊部先锋军就有七百。这不是勇气和智慧能完全弥补的差距。所以明天的谈判至关重要——我们必须争取到有熊部这个‘盾牌’。】
汪子贤苦笑：“拿人家当盾牌，还得让人家觉得是合作共赢……我这是不是太狡猾了？”
【(????) 这叫战略智慧！而且宿主，您给有熊部提供的情报和向导，确实能大幅减少他们的伤亡，这交易是公平的。】胖墩飞回他额头，【好了，别多想，抓紧时间冥想恢复。明天您得保持最佳状态——那个‘狰’可不是好糊弄的。】
汪子贤点点头，盘膝坐下，开始尝试更深入地吸收月光能量。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汪子贤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身上盖着不知谁给他披上的兽皮。
“首领！西面警戒带传回消息！”苍木冲进大厅，脸色异常凝重。
“说。”
“第一观察点报告，凌晨时分听到西面山里传来大量野兽吼叫，持续时间约一刻钟，然后突然安静。他们派了个人摸过去看，在五里外的溪谷发现了……大量脚印。”
“什么样的脚印？”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都很大，比正常野兽大一圈。而且脚印周围的地面，草都枯死了，泥土发黑。”苍木咽了口唾沫，“最麻烦的是，脚印的方向……分成了三股。一股继续往东，朝向有熊大营；一股往东南，偏向我们部落西侧的山口；还有一股……往南，绕到我们后面去了。”
汪子贤猛地站起：“后面？南面？”
“对，南面是缓坡，树木稀疏，我们之前只设了简单的障碍，没有陷阱。”苍木额头冒汗，“如果真有怪物从南面过来……”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骨哨声。
短促、连续、三声一组——又是快速反应队三组的信号，但这次节奏更快，更急。
“西侧！第二道陷阱带！”苍木抓起石斧就往外冲。
汪子贤紧随其后，边跑边在心中下令：“胖墩，护盾功率提升至30%！重点强化西侧和南侧！”
【(????) 收到！】
嗡——
淡金色的光膜亮度明显增加，西侧和南侧的区域光膜厚度几乎翻倍。部落里的人们被惊醒，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
“所有人！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议事大厅周边房屋，关好门窗！战斗人员到西侧集合！”汪子贤边跑边喊。
当他赶到西侧第二道陷阱带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陷阱带外侧的树林里，影影绰绰地晃动着至少二三十个黑影。那些黑影体型不一，有的像野牛，有的像巨狼，有的根本说不清形状，但共同点是：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嘴里发出低沉的、含混的吼叫。
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树林边缘徘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等什么？”苍木握紧石斧，声音发紧。
汪子贤眯起眼睛。借着逐渐亮起的天光和护盾散发的微光，他看到了更多细节：那些怪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有的缺了耳朵，有的瘸了腿，有的背上插着断箭——箭杆的样式，分明是有熊部的制式箭。
“是溃兵。”汪子贤判断，“和有熊部侦察队交过手，被打散了，流窜到我们这里的。”
“那为什么不动？”一个年轻战士颤声问。
“因为护盾。”汪子贤指向淡金色的光膜，“正能量场让它们本能地感到不适。它们在犹豫。”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头体型像野猪但长着六条腿的怪物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当它的前爪踏进光膜覆盖范围的瞬间，光膜与爪子接触的地方突然爆出一小团金色的火花！
“嗷——！”怪物惨叫着缩回爪子，只见接触部位冒起了淡淡的黑烟，皮肉焦黑了一片。
其他怪物见状，齐齐后退了几步，低吼声中带上了明显的恐惧。
“有用！护盾有用！”战士们精神一振。
但汪子贤脸色并未放松。他注意到，怪物群后方，树林深处，有几个更高大的影子在晃动。那些影子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指挥。
【(????) 检测到更强烈的负能量源！距离一百五十米，数量三，能量强度是普通变异兽的五倍以上！】胖墩警告，【可能是‘精英个体’或者……小头目！】
“苍木，让弓箭手准备火把箭。”汪子贤低声下令，“瞄准树林深处那三个大的，听我口令齐射。不要指望射死，目的是驱赶和照明。”
“是！”苍木转身传令。
很快，十名弓箭手在陷阱带后方排开，箭矢搭上浸了树脂的布条，火把点燃。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树林深处那三个高大的影子。
汪子贤举起右手，缓缓握拳。
树林里，那三个影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缓缓后退。
就是现在！
“放！”
十支火箭呼啸而出，划破黎明的天空，落入树林深处。燃烧的布条引燃了干燥的灌木和落叶，火光迅速蔓延，照亮了那三个影子的真容——
那是三头几乎一模一样的怪物：外形似人立而起的巨熊，但皮肤是暗紫色的，覆盖着厚重的骨板，双臂奇长，末端不是爪子而是骨质的镰刀状结构。它们的头颅很小，与庞大的身躯不成比例，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正死死盯着部落的方向。
当火光映照出它们的身影时，三头怪物齐齐仰头，发出一种尖锐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嘶叫声。
下一刻，所有在树林边缘徘徊的怪物像是收到了命令，突然暴起，不顾护盾的灼烧，疯狂地冲向陷阱带！
“来了！”苍木怒吼，“准备战斗！”
第一波七八头怪物冲进了光膜范围。淡金色的能量场与它们身上的负能量激烈碰撞，爆出一团团细密的金色火花。怪物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冲锋速度明显减缓，但并没有停下！
“陷阱触发！”苍木高喊。
冲在最前面的三头怪物踩中了伪装巧妙的陷坑，轰隆一声掉进坑底，尖刺贯穿了它们的身体，黑色的血液喷溅。但后面的怪物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又有两头被“吊石”砸中，一头被“摆木”扫飞。
然而还有十几头冲过了第一道陷阱带，直扑第二道！
“弓箭手，自由射击！瞄准眼睛和关节！”汪子贤冷静指挥，“长矛手上！三人一组，不要单挑！”
战士们迅速组成战斗小组。三人一组，一人用长矛刺击干扰，一人用石斧或骨锤近战，第三人持盾防护并随时补位。这种简单的配合是过去几个月训练的重点，此刻展现出了效果。
一头狼形怪物扑向一个战斗小组，持盾战士沉稳地顶住冲击，长矛手趁机刺向怪物咽喉，斧手则砍向它的后腿。怪物惨叫着倒地，很快被补刀杀死。
但怪物数量毕竟占优，而且力量奇大。一个小组的盾牌被一头野猪似的怪物撞碎，持盾战士倒飞出去，长矛手的攻击只刺穿了怪物的厚皮，未能造成致命伤。眼看怪物就要扑倒失去保护的战士——
咻！
一支涂毒的箭矢精准地射入怪物眼睛，直贯脑髓。怪物僵在原地，轰然倒下。
汪子贤放下短弓，额头冒汗。这一箭他用了全力，准头还行，但手臂被反震得发麻。看来远程射击还是需要专业训练。
战斗在继续。护盾的持续灼烧让怪物们状态不断下滑，而陷阱和配合让战士们占据了优势。十分钟后，冲进防御圈的二十多头怪物全部倒下，黑色的血液浸透了土地，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但代价也付出了：三名战士重伤，七人轻伤，一个战斗小组的盾牌全毁。更重要的是——树林深处那三头精英怪物，在火焰燃起后就消失了，并没有参战。
“它们是在试探。”汪子贤看着满地的怪物尸体，心中发寒，“用这些溃兵来试探我们的防御强度。那三个大的……是真正的指挥者。”
苍木清点完伤亡，走过来报告：“首领，伤员已经送去乌骨长老那里了。怪物尸体……怎么处理？这血有毒，草碰到就枯。”
“用木棍推到一起，浇上树脂，烧掉。”汪子贤果断道，“不能留，否则可能污染土地，或者引来更多怪物。”
他抬头看向东方，天色已经大亮，朝阳即将升起。
“打扫战场，加固破损的陷阱，补充箭矢和武器。”汪子贤下令，“然后……准备迎接客人。”
“狰将军今天还来？”苍木一愣，“可我们刚打完……”
“正因为他要来，我们才更要做好准备。”汪子贤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让他看看，我们龙部落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们有能力防御，有价值结盟。”
他看着西面仍在冒烟的树林，眼神深邃：
“而且，这场小规模接触战，给了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实战数据。现在我们知道护盾对怪物的具体效果，知道它们的弱点和行为模式，知道我们的战士在实战中的表现……这些都是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
苍木恍然大悟，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汪子贤转身走向部落中心。路上，他看到族人们虽然紧张，但并没有恐慌。妇女们在协助处理伤员，孩子们被集中看管，工匠们在抓紧修复武器，一切井然有序。
这种秩序，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鼓舞人心。
回到议事大厅，乌骨长老正在给重伤员处理伤口。看到汪子贤进来，他松了口气：“首领，三名重伤员都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轻伤员处理完就能归队。”
“辛苦长老了。”汪子贤点头，“另外，准备一个‘展示区’，把一头相对完整的怪物尸体清理干净，摆在那里。记住，要选那种特征明显的——骨刺、鳞片、变异肢体，越吓人越好。”
乌骨长老会意：“给有熊部的将军看？”
“对。”汪子贤笑了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他亲眼看看，西山妖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而我们……又有什么样的能力对付它们。”
他走到大厅中央，看着墙上挂着的简陋地图——那是根据石头和树皮的描述，结合胖墩的扫描数据绘制出的西山区域态势图。
地图上，代表龙部落的绿点被三个红色箭头包围：一个从正西而来，一个从西南，一个从南面。而北面，代表有熊大营的蓝色标记巍然屹立。
“胖墩，重新评估。”汪子贤在心中说。
【(????) 正在整合最新战斗数据……评估完成。】
【当前威胁等级：高】
【已确认西山妖特性：】
【1.基础变异兽：力量大，耐力强，有一定智力，畏光畏正能量】
【2.精英个体：具备指挥能力，能量强度高，行为更狡猾】
【3.污染特性：血液、孢子等可造成环境与生物污染】
【4.社会结构：疑似等级制，有指挥链】
【龙部落防御能力评估：】
【·陷阱体系：有效，可迟滞和杀伤普通变异兽】
【·正能量护盾：高效，对负能量生物有持续伤害和威慑效果】
【·战士素质：良好，配合默契，但缺乏对抗大型精英个体的经验】
【·物资储备：中等，可支撑高强度防御战3-5天】
【关键建议：必须争取有熊部合作，分摊防线压力。单独应对五百头以上兽群，防御体系有崩溃风险。】
汪子贤默默记下。这时，石指匆匆进来：“首领，了望台报告，北面来了一支队伍，大约五十人，打着有熊部的旗帜，应该是狰将军的先导队。”
“来得真早。”汪子贤看看天色，“离正午还有两个多时辰，他就派人来打前站了……这是在施压，也是在展示效率。”
他整理了一下皮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通知所有人，按计划准备。记住，我们要展现的是‘有底气的自信’，不是‘傲慢的挑衅’。”
“明白！”石指转身去传令。
汪子贤走到大厅门口，望向北方。晨光中，一支队伍正沿着山谷小路逶迤而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一头雄壮的鹿骑兵上，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性的气势。
狰，来了。
而西面的群山深处，更多的黑暗正在聚集。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龙部落的命运，将在今天迎来关键的转折。
（第21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