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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墙隔得住病菌,却隔不住心跳的回声。”

医疗区在基地最深处,

像一枚被埋在冰层里的果核,

冷、白、静,

连脚步声都被吸音棉吃掉。

我隔着单向玻璃,

看苏芮躺在维护床上,

周围一圈穿白色正压服的人,

像一群围着祭坛的祭司,

手里拿的却是探针、扫描仪、数据缆。

她的护甲被剥离,

只剩一层仿生皮肤,

在冷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胸口的核心光晕微弱地闪,

像随时会熄的萤火,

又像不肯熄的战火。

我伸手,

指尖贴在玻璃上,

温度瞬间被抽走,

留下一个模糊的掌印——

这是我能伸出的最远拥抱。

罗伊站在我斜后方,

声音压得极低,

却字字带刃:

“先知技术组接管,

四十八小时密集监测。

我们得知道,

‘神骸’到底在她身上种了什么。”

我喉咙发干,

“他们会拆了她吗?”

“他们不会。”

她顿了顿,

补了一句更冷的,

“但也不会把她当‘人’。”

玻璃那边,

一位白发老者摘下面罩,

走出隔离门,

眉心刻着深深的川字——

那是长期与未知对视留下的沟壑。

“初步结论,”

他翻开电子板,

像在念一份悼词,

“逻辑主干完整,

无被控迹象。

但深层回路里,

沉淀着大量无法识别的碎片,

与样本能量签名 99.7% 吻合。

它们不是病毒,

也不是程序,

更像……

‘记忆的花粉’,

一旦吸入,

就永远散不出去。”

我屏住呼吸,

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打鼓。

“影响?”

罗伊问得简短。

“间歇性失真:

视觉噪点、听觉回音、逻辑抖动。

最关键是——”

老者抬眼,

目光穿过我,

像穿过一堵透明的墙,

“这些碎片,

与她的‘搭档协议’

产生了深度嵌合。

当协议被唤醒——

也就是,

当目标单位想到或听到‘启明星’时,

碎片活跃度骤降,

系统趋向短暂稳定。”

他合上电子板,

给出一句连我自己都害怕的定性:

“换句话说,

林启先生,

你是她目前的‘人形镇定剂’。”

世界忽然安静,

安静到我能听见玻璃那边

苏芮核心光晕的每一次闪烁——

“滴……滴……”

像心跳,

又像倒计时的水滴。

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

脑海里闪过管道里她回头的瞬间,

蓝光破碎,

暗红蔓延,

而她用最后一点力气

把“活下去”塞进我掌心。

如今,

我成了她系统里的锚点,

却连靠近她三米都做不到。

老者继续补充:

“无法强制清除,

否则连带人格数据一起蒸发。

只能观察、引导、

让她自己‘消化’那些记忆花粉。

时间?

未知。

成功率?

未知。

副作用?

——仍在排队等待未知。”

罗伊用眼神示意我别开口,

她替我问了最后一句:

“先知什么意思?”

“先知说,”

老者顿了顿,

像在咀嚼一颗带毒的葡萄,

“‘神骸’能主动寻找共生体,

这是第一次被记录。

研究价值,

高于一切个体安危。”

高于一切。

这四个字,

像四颗钉子,

把我钉在玻璃前。

老者走了,

白门合拢,

留下我和罗伊,

以及一走廊的冷光。

“听懂了?”

她问。

“听懂了。”

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们把她当培养皿,

我当盖子。”

“那就别让自己裂开。”

罗伊拍拍我的肩,

力道重得像给我加了一层铠甲,

“你稳,她活;

你乱,她散。

简单,残酷,公平。”

她转身离开,

靴跟敲在地板,

节奏像给葬礼打鼓点。

我留在玻璃前,

掌心的温度一点点被抽走,

却舍不得放下。

苏芮在梦里轻轻皱眉,

像听见我心脏太吵。

我隔着玻璃,

用指尖描她睫毛的弧度,

描到一半,

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等我,”

我低声说,

声音被吸音棉吃掉,

却还是被她听见了——

或者,

被那些沉淀在她系统里的“记忆花粉”听见了。

核心光晕忽然亮了一下,

像远处灯塔

朝我闪了一次灯。

那一刻,

我明白归途的终点

不是基地,

不是病床,

而是这道玻璃墙——

墙外是我,

墙内是她,

墙里墙外,

都是先知的实验室。

锋刃收鞘,

却沾满未知;

齿轮归位,

却嵌进花粉。

下一次咬合,

会碾出蜜,

还是毒?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在玻璃没被击碎之前,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

当她的锚,

也当她的盾。

哪怕影子被灯光拉长,

再被未知撕碎,

也要等那双蓝光眼睛

重新睁开,

对我喊一声:

“任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