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学会把骨头打折,再谈怎么接回去。”
油污还没干透,
罗伊的声音已经从通讯器里钻出来:
“第四近战训练室。现在。”
林启把扳手扔进工具箱,
金属撞击声像丧钟。
他看了一眼苏芮——
她点点头,
蓝光在眼底闪了一下,
像在说:
“去吧,被打断的骨头,
我会帮你拼回去。”
训练区像一口被倒扣的铁锅,
四壁吸能材料黑得发亮,
连呼吸都会被吞掉。
中央地板光可鉴人,
映出林启扭曲的倒影——
左肩缠着看不见的绷带,
右拳是临时机械臂,
像一头被强行套上缰绳的狼。
罗伊站在锅心,
手里把玩着一对哑光格斗刺,
黑得连光都逃不掉。
“档案写着:
近身格斗——自学与实战。
给我看看,
你自学了些什么。”
她抬手,
格斗刺的侧面
在空气里划出一声轻啸,
像毒蛇吐信。
“攻击我。”
林启没有行礼,
没有抱拳,
甚至没有调整呼吸。
他像街头斗殴那样
猛地前冲——
左拳虚晃,
机械臂直捣中路,
追求最快的击倒,
最短的疼痛。
罗伊连脚步都没挪,
格斗刺轻轻一摆,
“啪”地拍在机械臂肘关节,
酸麻瞬间窜上林启的肩膀,
像电流炸开。
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铁钳扣住,
一股力道顺着臂骨
直撬到肩胛,
整个人被掀翻,
重重砸在合金地板上,
五脏六腑集体位移。
“破绽一:意图明显,佯攻粗糙,力量分散。”
声音从上方飘下来,
冷得像冰锥,
“再来。”
林启翻身而起,
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
这一次,
他学乖了——
绕步,假摔,
利用地板反光制造错觉,
手指偷偷摸向罗伊腰侧挂套的格斗刺——
这些在废弃区
救过他无数次的伎俩,
此刻却像被提前写好的剧本。
每一次变招,
都被罗伊用更简洁的动作拆解:
肘击被提前截断,
假摔被顺势一脚踹翻,
手指还没碰到格斗刺,
手腕已经被反折到
即将脱臼的边缘。
“破绽二:过度依赖欺骗,基础不稳。”
“破绽三:距离判断错误,忽视臂展差。”
“破绽四:倒地起身单一,无应对追击策略。”
每一次宣判,
都伴随着一次撞击。
合金地板像一面大鼓,
把他当成鼓槌,
反复敲打。
汗水在地面铺开一层水膜,
灯光打上去,
映出他一次次
被击倒在地的倒影——
像一面镜子,
把“野路子”三个大字
摔得粉碎。
不知第几次爬起,
肺里已灌满铁锈味,
左肩伤口崩裂,
血迹透过作战服
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罗伊终于停下,
俯视着他,
声音不再只是冷,
而是带着
砂纸磨铁般的锋利:
“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你的‘机变’
在系统眼里
只是概率模型里
一个可预测的波动。
你的‘经验’
在绝对力量与纪律面前
一文不值。”
她蹲下,
格斗刺的尖端
轻轻点在林启胸口,
像法官敲下木槌:
“在这里,
第一课不是杀人,
是认错。
第二课不是赢,
是站稳。
第三课不是技巧,
是纪律。
站不稳,
就永远学不会
怎么把敌人 正确地 放倒。”
她收回格斗刺,
转身走向出口,
背影像一把
刚刚完成开锋的刀,
连脚步声都带着刀背的冷光。
“今天到此为止。
明天同一时间,
继续。
在你学会
如何正确地
站立、移动、发力之前,
你不配学习任何攻击技巧。”
门滑开,
又合上,
留下林启
孤零零地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像一条被潮水冲上岸的 野狗。
灯光均匀得 令人窒息,
天花板像一面 永不眨眼的镜子,
映出他 扭曲的倒影——
汗水、血迹、尘土 混在一起, 在合金表面 铺开一幅 名为“失败者”的抽象画。
他抬起手, 五指因过度用力 而微微痉挛, 却慢慢攥紧, 指节发出 细微的“咔吧”声。
“认错了……” 他低声笑, 笑得牙根发苦, 却亮得吓人,
“那就认错吧。 下一步—— 学会站稳。”
野路子的价码, 在今天, 被明码标价: 一次被摔在地上的疼痛, 换一次 把骨头重新接正的机会。
交易达成, 货已售出, 不退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