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小玉正在溪边清洗陶罐，忽闻林子里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她抄起脚边的柴刀藏在身后，却见星九跃背着个陌生少女从雾里走出来，另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跟在后面，手里握着他的弓箭。
“相公？”蒙小玉的声音发颤，目光落在少女颈间的银锁片上。那锁片与春丫藏在樟木箱底的那枚极为相似，只是正面多了半朵褪色的并蒂莲。
“是落难的姑娘。”星九跃将受伤少女放在石板上，解下腰间的葫芦，“快把春丫采的蒲公英根拿来，她中了毒箭。”
蒙小玉转身的瞬间，瞥见丰腴少女手腕内侧的朱砂痣——与三年前被官兵屠杀的邻村猎户女儿一模一样。她快步走进木屋，春丫正在给星荞喂野莓羹，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姐姐，我去烧热水。”
“等等。”蒙小玉按住她的肩膀，从樟木箱底取出个蓝布包裹，“把这个垫在姑娘身下，吸脓血用的。”春丫打开包裹，里面是用野苎麻织的灰布，边缘绣着细碎的忍冬纹，正是三年前她与星九跃成婚时，蒙小玉送她的嫁妆。
阿禾背着弓箭从后山回来，看见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即搭箭上弦。星九跃按住她的弓臂：“是幽州来的落难者，被山匪追杀。”阿禾这才注意到少女肩头的断箭，箭镞形状与三年前官兵所用如出一辙，她的手指在箭羽上轻轻摩挲，摸到了熟悉的缠线手法——那是她教给部族少年的。
“阿姊，水来了。”春丫端着陶盆出来，看见陌生少女时脚步顿住。丰腴少女也在看她，目光落在她鬓边的干野菊上，突然惊呼：“你戴的花，和我娘亲绣的一样！”
春丫下意识摸向发间，野菊的香气混着草药味在空气里散开。蒙小玉将蒲公英根捣成泥敷在伤口上，听见这话抬头：“你们家也住在溪边？”
“我们庄子后面有片野菊坡。”丰腴少女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蒙小玉刚换上的灰布，“每年霜降后，娘亲都会给我和阿姊做菊枕……”
星九跃注意到蒙小玉的手在发抖。三年前的霜降，他们正是在溪边野菊丛里躲避官兵，蒙小玉的母亲就是为了给他采草药，被流矢射中胸口。他轻轻按住妻子的肩膀，转头对阿禾道：“去把西屋的旧兽皮拿出来，给姑娘们铺床。”
阿禾转身时，丰腴少女突然抓住她的衣角：“你的箭法真好，能教我吗？”阿禾低头看着她染血的指尖，想起三年前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学射箭的部族小丫头，也是这样的指甲缝里嵌着草屑。
“等你伤好了。”阿禾抽出衣角，语气却比平时柔和了三分，“先把药喝了。”她递过蒙小玉熬好的药汤，少女皱眉喝下半碗，突然呕出黑血。
春丫抱着星荞站在门口，小丫头正把野莓往陌生人手里塞：“姊姊吃。”丰腴少女接过野莓，眼泪砸在孩子手背上：“谢谢小娘子。”星荞却摇头，用沾满莓汁的手指指向春丫：“姨娘。”
蒙小玉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春丫初来乍到时，也是这样缩在角落里，用野蔷薇编小玩意儿哄孩子。她将最后一块蒲公英根泥敷在伤口上，对星九跃道：“去把北崖的野蜂蜜取来，给姑娘们润喉。”
星九跃走后，丰腴少女突然掀开灰布，露出腰间的荷包。蒙小玉瞳孔骤缩——那是用蜀锦绣的并蒂莲，与春丫压在箱底的帕子材质相同。少女从荷包里掏出半块玉佩，裂纹处还沾着褐色血迹：“猎户大哥救我们时，我看见他腕间的草编手环……”
春丫正在给星峋擦手，听见这话猛地抬头。蒙小玉按住她发抖的手，接过玉佩：“这是？”
“我家祖传的‘双生佩’。”少女将玉佩按在蒙小玉掌心，“三年前，我爹在黑市买了块相似的，说是给救命恩人留的信物……”
蒙小玉的手指触到玉佩内侧的刻痕，是个“李”字。她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抱着浑身是血的春丫逃进山时，她颈间的银锁片内侧，也刻着同样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