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量与哪吒体内那源于仙莲的混沌之气隐隐呼应，却又带着更高层级的镇压与引导效果。
“凝神，静气。”
杨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响在哪吒近乎崩溃的识海深处。
“过往已矣，真假需自辨。若连自身都无法掌控，何谈未来？”
那温和而强大的金色力量如同定海神针，强行抚平着哪吒识海中翻腾的巨浪。
哪吒周身暴走的能量缓缓平息。
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眼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杨戬，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孩童般的无助与痛苦，失魂落魄的看着李靖消散的方向。
杨戬只是收回手指，神情依旧淡漠，却对孙悟空道。
“此地不宜久留。幕后之人未必会罢手。”
孙悟空看着暂时稳定下来却失魂落魄的哪吒，又看了看手中沉寂的宝塔，重重哼了一声，金箍棒扛上肩头。
“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不过，还是得先把哪吒和这塔带走再说！”
她走到哪吒面前，不像杨戬那般克制，直接伸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孙悟空的粗粝关怀。
“喂，哪吒！别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你爹……李靖那老小子虽然混蛋，但最后总算干了件人事。跟我走，以后……我带你找点真正的乐子！”
哪吒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孙悟空那双清澈锐利到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充满自由不羁的金眸，又看了看旁边沉默如山却深不可测的杨戬。
最后，他目光落在孙悟空另一只手中那尊小小的金塔上，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杨戬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山谷，以及李靖和溯光镜彻底消失的地方，眼神深邃。
李靖死了，镜子也跟着毁了。
但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那柄巨斧，代表了哪一方的意志？
天庭？
还是……其他？
“看这架势，天庭一时半会怕是也不好回……”孙悟空烦躁道。
“先去东海。”
杨戬做出决断，袖袍一卷，神光笼罩住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空荡死寂的山谷，见证着又一段被埋葬的真相与悄然转变的命运轨迹。
……
东海龙宫深处。
避水珠撑开的光罩隔绝了外界深海的压迫与窥探，却也隔绝不了此刻偏殿内凝滞沉重的空气。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下，却驱不散几人眉宇间的阴霾。
敖尘挥退了所有侍从，亲自布下几重隔音禁制。
他依旧是一身惹眼的红衣，只是此刻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已收敛殆尽。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合拢的玉骨扇，目光在失魂落魄的哪吒和面色凝重的孙悟空以及看不出情绪的杨戬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孙悟空随手放在珊瑚案几上的那尊七宝玲珑塔上。
那塔此刻安静异常，但以敖尘的修为，能清晰地感知到塔身内部那缕属于哪吒的极不稳定且充满痛苦挣扎的神魂波动，正与呆坐一旁、眼神空洞无助的哪吒本体隐隐共鸣。
“啧。”
敖尘轻啧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靖……临了，倒是干了件像样的事。但怎么还把这烫手山芋，连带他李家最大的秘密，一并甩给了你们？”
他话里带着惯有的讥诮，眼神却锐利如刀。
“那斧头……看清来历了吗？”
孙悟空烦躁地抓了抓一头璀璨的金发，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贝母椅上，翘起腿。
“看清个屁！来得快，去得更快，连个味儿都没留下！不过……那斧子倒是和李靖的斧子怪像。”
她金眸眯起，看向杨戬，“杨戬，你见识多，看出点什么名堂没？”
杨戬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幽暗深邃的海水，以及偶尔游过的散发着荧光的奇异水母。
黑金长袍的背影挺拔而孤峭。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那斧子并非实体，而是神力投影。力量性质……与现今天庭主流术法路数迥异。”
他转过身，目光如寒星，落在敖尘身上。
“龙王，四海龙族传承久远，典籍中，可有关似神兵或力量的记载？”
敖尘眉头微蹙，用扇骨轻轻敲着掌心，沉吟道。
“符合这等描述的，屈指可数。且那些存在也早已湮灭于太古传说之中，或是超然物外，不问世事久矣。谁会突然出手，精准地灭杀一个已然穷途末路的李靖？这究竟是灭口？还是……警告？”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而且，这背后之人选择在李靖说出更多，尤其是提及那面‘溯光镜’秘密之后动手，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倒像是……一直在暗中窥伺。”
“……”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要么是也想知晓溯光镜的秘密，要么……就是最后一刻才赶来，为了避免他说出更多，便当即灭口。”
孙悟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七宝玲珑塔都跳了一下。
“管他是什么来头！藏头露尾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她话虽如此，眼神却同样凝重。
那惊鸿一瞥的巨斧虚影，带给她的是一种本能的高度警觉，那力量层次，恐怕远超寻常神仙。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在哪吒和那尊塔上。
哪吒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处的衣料，指节泛白。
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李靖的死，像是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被封印五百年的记忆闸门。
无数混乱的、痛苦的、温暖的、冰冷的画面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神识撕裂。
他能感觉到旁边那尊塔的呼唤，那是他魂魄的一部分，是他的‘家’，也是他的‘牢笼’。
他能感觉到塔身内属于自己那部分神魂的哀鸣与迷茫。
“呃……”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猛地抬起头。
赤红的双眼布满血丝，他看向孙悟空，声音沙哑破碎。
“为……为什么……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现在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