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领的冬日宁静,被一阵急促到撕裂肺腑的马蹄声彻底踏碎。
斥候是从东南方向的山道上连滚带爬冲回来的,战马口吐白沫,浑身汗浆如雨,冲到城堡辕门前便力竭倒地。斥候本人也几乎脱力,被卫兵架着,踉跄冲到卡布面前,脸上毫无血色,嘶声喊道:
“大人!敌……敌军!东南方三十里外,发现大队人马,打着……打着‘清剿匪类’的旗号,看装束像是商会私军,但、但行军阵列颇有章法,绝非普通护卫!”
卡布心中一沉,最坏的预感应验了。他一把扶住斥候,沉声道:“别急,慢慢说,多少人?装备如何?”
“约……约三百人!盔甲兵器都比寻常山匪精良得多,队伍里还有几架驮马拖拽的大车,用油布盖着,看轮廓……像是攻城槌或是简易的投石机部件!”斥候喘着粗气,眼中残留着恐惧,“他们速度不慢,最迟……后日正午,必到!”
三百人!装备精良,甚至有攻城器械!
议事厅内,闻讯赶来的王大锤、何粥粥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三百正规军级别的敌人,这远非之前小股杀手渗透可比。新月领全部能战之兵,加上经过初步训练的民兵,也不过两百余人,且装备远逊于敌。
“隆昌商会!一定是他们搞的鬼!”王大锤怒吼一声,拳头砸在桌子上,“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财力物力,能拉起这么一支‘私军’,还他妈打着清剿匪类的旗号?我们新月领倒成了匪类?”
卡布面色冷峻,走到地图前。隆昌商会,他当然记得。当初为了争夺铁矿资源和商路利益,双方早有龃龉。商会会长王隆昌是个睚眦必报的笑面虎,这次显然是借到了“东风”。
“不止是隆昌商会。”卡布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黑山郡的方向,“没有官府的默许甚至暗中支持,王隆昌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动用这么大规模的力量,还配备攻城器械。这‘匪类’的帽子,恐怕就是郡守大人乐意扣上的。”
借刀杀人!杀手组织的毒计,果然以这种形式降临了。官府不出面,却纵容甚至武装与新月领有仇怨的商会,假借剿匪之名,行灭绝之事。事后,只需将一切推给“商会与地方领主的私怨”或是“剿匪过程中发生的意外”,郡守便可轻松撇清干系。
“还有,”卡布眼中寒光一闪,看向何粥粥,“敌军之中,必定混有真正的杀手。他们的首要目标,恐怕不是占领领地,而是……确认并制造混乱,趁乱完成刺杀。”
何粥粥娇躯微微一颤,但随即挺直了背脊,用力握紧了拳头,脸上虽然苍白,却并无退缩之意。
“大人,怎么办?三百装备精良的敌人,还有攻城器械,我们这土墙壕沟,恐怕……”一位老成的护卫队长面露忧色。
卡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慌什么?我们这几个月,挖壕沟、布陷阱、设岗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应对这一天吗?”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敌军来袭的路线和新月领的防御纵深:“敌军三百,看似强大,但他们是劳师远征,我们是据险以守。我们的壕沟、陷坑、绊索、铁蒺藜,就是为他们准备的第一道‘见面礼’!我们的了望塔和预警系统,能让我们提前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护卫队和民兵,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渐渐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王大锤!”
“在!”
“立刻启动一级战备!所有民兵按预定方案集结,分发武器!护卫队前出,利用陷阱区和预警系统,层层阻击,迟滞敌军速度,消耗其锐气!重点清除对方的斥候和先锋!”
“是!”
“老管家!”
“老奴在!”
“立刻组织妇孺老弱,按预定计划疏散到后山隐蔽洞穴,携带三日口粮!同时,检查所有防御器械,滚木擂石、火油金汁,全部就位!”
“明白!”
“粥粥,”卡布看向何粥粥,语气放缓但依旧坚定,“你跟着老管家,协助疏散民众,照顾好自己。城堡地窖是最坚固的地方,但也是最后的选择。记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何粥粥重重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添乱!”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新月领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已然压顶,但这一次,新月领没有恐慌失措,而是在卡布的指挥下,显露出一种历经磨砺后的坚韧与决绝。
卡布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山道上扬起的、代表敌军逼近的淡淡尘烟,眼神冰冷。
“想借刀杀人?想把我新月领当成软柿子捏?”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着看不见的敌人宣战,“那就来吧,看看这把刀,够不够硬,看看你们这副牙口,啃不啃得动我这块硬骨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新月领的生死考验,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