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已经刮过了新月领的山野,枯黄的草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卡布站在城堡主楼最高的箭塔窗前,目光掠过自己治下这片刚刚有了点生气的领地,最终投向那条蜿蜒向南、通往郡城的商道。山峦起伏处,光秃秃的树林和嶙峋的巨石,构成了埋伏的绝佳地点。
消息是三天前“无意”中通过一个被买通的仆役泄露出去的——一支满载优质铁器的商队,将在今日清晨出发,取道黑石峡谷。这情报像滴入油锅的水,瞬间在暗处激起了涟漪。卡布几乎能嗅到空气中随之而来的危险气息。
“都安排妥了?”卡布没有回头,问着身后如同铁塔般肃立的王大锤。
王大锤一身精铁札甲,胸口护心镜擦得锃亮,他瓮声瓮气地回答:“大人放心,五十名最好的小伙子,由我亲自带着,半夜就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在峡谷两边的林子和石头后面藏严实了。强弓二十张,劲弩十把,还有您特意吩咐用水泥临时糊的三个掩体,也挡在关键路口了。”他顿了顿,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就是…咱们摆这么明显的阵势,那些杀手,真会来吗?”
卡布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凝着一丝冷光。“他们会的。专业的杀手,往往最受不了挑衅。我们越显得‘疏忽’,他们越会觉得有机可乘,也越会认为这是对我们的羞辱。傲慢,会让他们睁着眼睛跳进陷阱。”他拍了拍王大锤坚硬的臂甲,“你去吧,按计划行事。记住,我要活的头目,但前提是保证我们的人少流血。”
“是!”王大锤重重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铁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卡布则留在了城堡。他不能动。放出商队是饵,设伏是网,但谁又能保证,这不会是对方声东击西的伎俩?城堡是他的根基,不容有失。他走到墙边,一架需要绞盘上弦的重型弩炮静静地架在那里,黝黑的弩身在寒冷空气中泛着金属的质感。他亲手调整了一下弩机,又检查了旁边箭槽里那几支如同短矛般的特制弩箭。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城堡里一切如常,仆役们低头做着杂事,卫兵按部就班地巡逻,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卡布就站在箭塔里,像一尊石像,只有目光偶尔扫过城堡内部的庭院和主要通道。
日头渐渐升高,估摸着时辰,如果一切顺利,假扮的商队应该已经进入黑石峡谷了。
突然,一名亲兵快步登上箭塔,低声禀报:“大人,峡谷方向有响箭信号升起,伏击打响了!”
卡布眼神一锐:“城堡各门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许进不许出!”
“是!”
……
黑石峡谷。
假商队的车辆被慌乱地丢弃在道路中央,充当诱饵的护卫们早已按照预定路线撤往两侧高地。峡谷上空回荡着凄厉的箭矢破空声和愤怒的吼叫。
杀手们果然上钩了,大约三十余人,个个身手矫健,反应迅捷。第一波箭雨覆盖下去,虽然撂倒了七八个,但剩下的人立刻寻找掩体,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他们用的弓弩力道十足,箭法刁钻,竟将埋伏的护卫压制了片刻。
尤其是那个首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凶悍得不像人类。他身先士卒,挥舞着一柄厚背砍刀,格挡开射来的箭矢,竟顶着弩箭的攒射,狂吼着向前冲锋。
“噗!噗!”接连两箭射中他的肩胛和大腿,他却只是身子晃了晃,速度丝毫不减,猩红着眼睛扑向了护卫们用水泥临时加固的第一道掩体。
“拦住他!”王大锤看得目眦欲裂,挥舞着战斧从掩体后跃出。
但那首领根本不理他,全力一刀劈在水泥掩体上。“轰!”一声闷响,水泥碎屑飞溅,那简陋的工事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缝。第二刀紧随而至,裂缝扩大,几乎瓦解。
王大锤的战斧劈到,首领反手一刀格开,金铁交鸣之声刺耳。两人瞬间战在一起。王大锤力大招沉,但那首领受伤之后反而更加狂猛,刀法狠辣凌厉,几招之间就逼得王大锤险象环生。
“掩护队长!”护卫们惊呼着,箭矢集中射向首领。
那首领如同背后长眼,身形诡异地闪动,竟又避开了大部分,只有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小腿。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王大锤抓住机会,一斧横斩,却被对方以刀柄硬架住。
“死!”首领狞笑,空着的左手猛地抽出一把短刃,直刺王大锤心窝。
眼看就要得手,这亡命之徒头领眼中已爆出嗜血的光芒。
……
城堡箭塔上,卡布通过一面打磨光亮的金属板反射的模糊景象(一种简单的光学传递装置,用于超视距观测重要地点),冷静地注视着战局。他看到那首领的悍勇,也看到了王大锤的危急。
他不再犹豫。转身,绞盘早已蓄力完毕的重弩发出沉闷的机括声。他稳稳地托起沉重的弩身,脸颊贴上冰冷的弩臂,独眼透过望山,锁定了金属板上反射出的那个模糊却致命的身影。
距离,风向,速度……所有的计算在瞬间完成。
就在那首领的短刃即将触及王大锤铠甲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弦震响起。那根本不是普通弓弩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叹息。
一道黑线从城堡高处电射而出,跨越了漫长的距离,无视了峡谷中的喧嚣。
“噗嗤!”
精准无比!那特制的重型弩箭,直接从后贯穿了亡命之徒头领的咽喉,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尸体向后飞起,死死地钉在了第二道尚未被破坏的水泥掩体上。
首领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的凶光瞬间涣散。短刃“当啷”落地。
峡谷中的喊杀声为之一滞。剩下的杀手们惊恐地看着被钉在墙上的头领,士气瞬间崩溃。
王大锤喘着粗气,抬头望向城堡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
箭塔上,卡布缓缓放下重弩,看着金属板里映出的、被钉在水泥墙上的尸体,冷冷地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的水泥,可不是用来给你们当靶子拆着玩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更深的寒意。
“下一个,该去找出是谁挂的悬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