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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沧海覆云歌 > 第313章 征衣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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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征衣再着

大同城在晨雾中露出一角轮廓,如同蹲伏在黄土高原上的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

秦渊站在三里外的土坡上,背上的小女孩灵儿已经醒了,正用小手抓着他的衣襟,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那座被黑压压军营围困的城池。

“大哥哥,那里……好多黑气。”灵儿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说着令人心悸的话,“城墙下面,有东西在动。”

秦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同城墙高达四丈,青砖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城头旌旗残破,守军的身影在垛口间往来穿梭。乍看之下,只是寻常的战场景象。但若凝神细观,便能发现城墙根处的土壤颜色有些异样——不是黄土本来的颜色,而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

就像被血浸透后,又晒干了的颜色。

“是九幽之气。”秦渊低声道。他体内的《沧海无量诀》对幽冥气息异常敏感,此刻能清晰感觉到,大同城下的地脉正在被某种阴邪力量侵蚀。

灵儿用力点头:“嗯!像之前在山上那些坏人弄出来的东西,但是……更大,更吓人。”

秦渊心中一沉。往生门果然在大同布下了手脚。玄罹手札中提到的“镇岳台”,是此界与彼岸之间最重要的封印节点之一,若被破坏,九幽通道将在大同城下洞开。到那时,涌出的将不止是清军铁骑,还有无穷无尽的幽冥秽物。

必须进城。

秦渊观察着清军的包围圈。多尔衮用兵老辣,八万大军分作四营,呈品字形将大同三面围死,只留北门——那是通往塞外的方向,一旦城破,守军无路可退。各营之间哨骑往来不绝,营寨外挖了三道壕沟,沟中插满尖木桩,沟后设有鹿角、拒马,防备森严。

正面突破不可能。

他目光扫向东南方向。那里是清军右翼大营,营寨依山而建,地势稍高。山脚下有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两侧长满半人高的枯草。

“灵儿,抱紧。”秦渊低声道。

小女孩立刻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秦渊身形一矮,如猎豹般窜入枯草丛中,贴着河床向东南方向潜行。他的动作极快,却又异常轻柔,枯草只微微晃动,若不细看,还以为是风吹的。

半柱香后,两人已潜到清军右翼大营外二百步处。

这里哨骑明显稀疏了许多。秦渊伏在草丛中,能听见营中传来嘈杂的人声、马嘶声,还有……鼓声?

不是战鼓,而是某种低沉、诡异的鼓点,节奏缓慢,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心上。

“萨满的招魂鼓。”秦渊眼神一冷。他在济南领教过这鼓声的厉害,能乱人心智,摄人魂魄。清军围城多日却迟迟不全力攻城,恐怕就是在等这鼓声积蓄足够的力量,配合城下的九幽破封阵,一举破城。

正思索间,营门忽然打开,一队骑兵呼啸而出。约五十骑,皆是精锐,为首的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将领,面罩铁盔,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神,秦渊觉得有些熟悉。

骑兵队没有去城下,而是径直朝东南方向的山路奔去。秦渊心中一动——这条路,通往大同城的南侧山岭,那里地势险峻,清军并未设营,因为根本不可能从那里攻城。

除非……他们不是去攻城。

“跟上。”秦渊当机立断,背着灵儿尾随而去。他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吊着,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保持在一里左右的距离。

山路越来越陡,骑兵队的速度慢了下来。又行了两里,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庙墙半塌,院中荒草丛生。

骑兵队在庙外停下。黑斗篷将领翻身下马,摘下头盔。

月光从云隙中漏下,照在那张脸上。

秦渊瞳孔骤缩。

韩承义。

当年铁山营的斥候队长,秦渊的顶头上司,也是韩铮的亲哥哥。铁山血夜那晚,韩承义本该在营中值夜,但事后秦渊打听得知,他“恰巧”被派往辽阳城送信,逃过一劫。再后来,此人便销声匿迹。

没想到,他投了清,还成了将领。

秦渊握紧覆云剑,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韩承义此时出现在这里,必有蹊跷。

果然,韩承义没有进庙,而是在庙外的一块青石上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他朝着大同城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重重三叩首。

起身时,这位在战场上刀口舔血多年的汉子,眼眶通红。

“韩大哥,您这是……”一名亲兵忍不住开口。

“祭奠。”韩承义声音沙哑,“祭奠我铁山营两千弟兄,祭奠我弟弟韩铮,祭奠……周崇将军。”

亲兵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再说话。

韩承义又灌了一口酒,忽然笑了,笑得凄凉:“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韩承义贪生怕死,投了建虏,不配祭奠他们?”

无人敢应。

“我不辩解。”韩承义站起身,望向大同城,“但有件事,你们记住:今夜子时,若听到城中传来三声号炮,立刻放火烧了右翼大营的粮草,然后……各自逃命去吧。”

“将军?!”亲兵们大惊。

“这是军令。”韩承义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记住,逃得越远越好,别再回辽东,也别再当兵了。找个地方,种地,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他说完,翻身上马,一人一骑,朝着大同城方向疾驰而去。

五十名亲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渊从藏身处走出,心中疑云重重。韩承义那番话,分明是在安排后事。他要做什么?烧清军粮草?那可是死罪。而且听他的意思,今夜子时,大同城中会有变故。

三声号炮……

秦渊猛地想起,当年在铁山营时,周崇将军曾定下一个暗号:若遇绝境,需行险招,则以三声号炮为信,各部见信号后,可自行决断。

韩承义还记得这个暗号。

他投清是假?

秦渊不及细想,背着灵儿追向韩承义的方向。但韩承义骑马,他徒步,距离很快拉开。眼看就要追丢,灵儿忽然小声说:“大哥哥,走那边,近。”

她指向左侧的一条山间小道。那路极窄,只容一人通过,隐在乱石灌木之后,若不是灵儿指出,秦渊根本发现不了。

“你怎么知道?”

“感觉到的。”灵儿眨了眨眼,“那里……有路的气。”

天生道体,对天地气机的感知果然敏锐。秦渊不再犹豫,窜入小道。这条路确实极近,七拐八绕,竟在韩承义之前赶到了大同城南侧城墙下。

这里城墙破损严重,有几处坍塌的缺口,用木栅草草修补。守军也不多,只有十余人,个个面黄肌瘦,靠在墙根打盹。

韩承义骑马冲到城下,仰头高喊:“城上守军听着!我乃大同副总兵韩承义!开城门!”

城头一阵骚动。片刻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探出头来,破口大骂:“韩承义!你这叛徒还有脸回来?!老子恨不得一箭射死你!”

“刘参将!”韩承义摘下头盔,露出真容,“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姜总兵!事关大同存亡!你若不信,可绑我入城,但必须立刻让我见总兵!”

那刘参将犹豫了。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开城门,放他进来。”

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韩承义下马,大步走入。秦渊趁机背着灵儿,从城墙缺口处悄无声息地翻入城中——那些守军注意力都被韩承义吸引,竟无人察觉。

大同城内,景象凄惨。

街道上到处都是难民,或坐或卧,面如死灰。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粮店早已被抢空,店铺门窗紧闭。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也是步履蹒跚,盔甲残破。

秦渊背着灵儿,跟着韩承义的方向,朝城中心的总兵府走去。

总兵府外戒备森严,但韩承义显然有特殊令牌,守卫略作检查便放行了。秦渊绕到府后,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翻身跃过高墙。

府内正堂,灯火通明。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坐在主位上,正是大同总兵姜镶。他左臂缠着绷带,血迹未干,脸色蜡黄,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韩承义单膝跪地:“末将韩承义,拜见总兵!”

姜镶冷冷看着他,半晌,才缓缓道:“你还有脸回来?当初你暗中投清,泄露我军布防,致使阳和卫失守,三千将士战死。本将念你曾是铁山营旧将,未杀你全家,只将你逐出大同。今日还敢回来?”

“末将从未投清!”韩承义抬起头,眼中含泪,“阳和卫之事,是末将与周崇将军生前定下的苦肉计!”

满堂寂静。

姜镶眯起眼睛:“苦肉计?”

“是。”韩承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此乃周崇将军亲笔信,请总兵过目。”

亲兵将信递给姜镶。姜镶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变了。他反复看了三遍,才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周崇啊周崇,你竟布下如此大局……”

他将信传给堂中诸将传阅。众人看后,皆是震惊。

秦渊躲在窗外,心中波澜起伏。周崇将军生前竟安排了这样的计策?韩承义诈降投清,是为了……

“周将军料到建虏迟早入关,朝廷又腐败无能,边军孤悬塞外,迟早覆灭。”韩承义声音低沉,“所以他命我假意投清,取得多尔衮信任,伺机而动。阳和卫那三千将士……是必要的牺牲。”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他们都是自愿的。死前都知道了真相,但没有一个人退缩。周将军说,若能用三千人的命,换得未来某日能重创建虏,值了。”

堂中诸将无不肃然。

姜镶起身,走到韩承义面前,亲手将他扶起:“韩将军,苦了你了。”

“末将不苦。”韩承义擦去眼泪,“苦的是那三千弟兄,还有……我弟弟韩铮。他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我真的叛了。”

姜镶沉默片刻,问:“你此次冒险回来,所为何事?”

“两件事。”韩承义神色凝重,“第一,多尔衮已与往生门勾结,在大同城下布设了‘九幽破封阵’,阵法将在三日后月圆之夜发动。届时镇岳台崩塌,九幽通道洞开,大同将成鬼域。”

“第二,多尔衮得到密报,朝廷内部有人主张议和,以割让山西为条件,换取清军退兵。议和使者已在路上,最多五日便到大同。一旦议和达成,多尔衮便会以‘接管防务’为名,兵不血刃占领大同,然后……血洗全城,献祭给九幽。”

堂中一片死寂。

“好毒的计策……”姜镶握紧拳头,“议和是假,献祭是真!朝廷那帮蠢材,竟还做着割地求和的春秋大梦!”

“所以我们必须守住大同,至少守住五日。”韩承义道,“五日后,孙传庭总督的秦军便能赶到。只要秦军一到,多尔衮便不敢轻易攻城。”

“城中粮草只够三日。”一名副将苦笑,“将士们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

韩承义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清军右翼大营囤积了三个月粮草,守卫薄弱。今夜子时,我会在营中放火,烧毁粮草。届时清军必乱,总兵可率军出城袭营,抢夺粮草。”

“太冒险了!”另一名副将反对,“你若放火,必死无疑!”

“我本就该死。”韩承义平静道,“阳和卫那三千弟兄等我太久了。况且……这是我为弟弟赎罪的唯一方式。”

他看向姜镶:“总兵,请下令吧。”

姜镶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重重点头:“好!今夜子时,三声号炮为信,我军出城袭营!韩将军,你……”

“不必管我。”韩承义抱拳,“末将告辞。”

他转身大步走出正堂,背影决绝。

秦渊从暗处走出,拦在他面前。

韩承义一愣,随即认出了秦渊,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秦渊?你还活着……”

“韩大哥。”秦渊声音干涩,“韩铮大哥临死前,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韩承义浑身一震:“他……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怪你。”秦渊一字一顿,“他说,他相信你。”

韩承义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良久,他睁开眼,拍了拍秦渊的肩膀:“活着就好。周将军若在天有灵,会欣慰的。”

“我要帮你。”秦渊道。

“不用。”韩承义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镇岳台下的九幽破封阵,必须破坏。否则即便守住大同,九幽通道一开,一切皆休。”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塞给秦渊:“这是多尔衮给我的令牌,可自由出入清军大营。你去右翼大营,找到粮草囤积处,等我信号。若我失败,你补上。”

“那你……”

“我去左翼大营。”韩承义笑了笑,“那里有往生门的阵法师。杀了他们,阵法或可暂缓。”

他说完,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秦渊握紧令牌,望向城中心方向——那里,一座七层石塔巍然矗立,正是镇岳台。

……

同一夜,黄河孟津渡。

简心一身白衣,背着小药箱,腰间悬着青钢剑,站在渡口等待船只。她已离开药王谷七日,按照独孤云指点的路线北上,一路昼伏夜出,避开了几波往生门的眼线。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渡口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摆渡的老船夫迟迟未来,渡口只剩下她一人。

河风吹过,带来湿润的水汽,也带来……杀气。

简心缓缓转身。渡口四角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四道身影。

东角是个黑袍老妪,手拄蛇头杖,杖头两条黑蛇吞吐信子。西角是个赤膊大汉,肩扛一柄鬼头大刀,刀身染血。南角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手持折扇,笑容温文。北角则是个蒙面女子,十指套着银环,环上淬着蓝汪汪的毒。

往生门四大护法。

“简姑娘,门主有请。”书生轻摇折扇,声音温和,“还请随我们走一趟,莫要伤了和气。”

简心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拔剑。

青钢剑在月光下泛起清冷的光泽。这七日,她日夜苦练独孤云传授的“云水剑诀”,虽只学了三式,却已初窥门径。

剑出鞘的瞬间,四大护法脸色微变。

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剑意——如水般柔和,却又如云般缥缈,捉摸不定。

“看来姑娘是不愿配合了。”老妪冷笑,蛇头杖一顿,两条黑蛇电射而出,直扑简心面门!

简心身形不动,剑尖轻轻一挑。

第一式:上善若水。

剑光如溪流,潺潺流淌。没有凌厉的杀气,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一挑,两条黑蛇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水墙,在空中一滞,然后软软坠地。

死了。

老妪脸色大变:“这是什么剑法?!”

简心不答,剑势一转,攻向赤膊大汉。大汉怒吼,鬼头大刀力劈华山,势若雷霆!

第二式:云卷云舒。

剑光忽然变得缥缈,如云雾般散开。大刀劈入云雾,却劈了个空。简心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剑尖已点向大汉咽喉。

大汉急退,但还是慢了一步,咽喉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若非他皮糙肉厚,这一剑已要了他的命。

“一起上!”书生喝道,折扇展开,扇骨中射出数十枚毒针!

蒙面女子同时出手,十指银环脱手飞出,化作十道银光,封死简心所有退路!

简心深吸一口气,体内玄冥之血缓缓流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正与剑法产生共鸣——云水剑诀的柔和,恰好能疏导玄冥之血的狂暴。

第三式:水天一线。

剑光忽然变得澄澈,如明镜般映照出满天毒针和银环。简心身形旋转,剑随身走,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毒针和银环的薄弱处。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毒针尽数被震飞,银环也被挑落在地。

四大护法脸色终于变了。他们原以为抓一个药王谷的小姑娘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剑法如此诡异,竟能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布阵!”老妪厉喝。

四人迅速站定方位,各执兵器,气息相连。一股阴邪的阵法之力弥漫开来,将简心困在中央。

幽冥四象阵。

简心感到压力骤增。阵法之中,四大护法的实力叠加,每一击都蕴含四人之力。她只能勉力防守,剑光如水中月,在狂风暴雨中摇曳。

十招过后,她左肩中了一记蛇杖,虽避开了要害,但蛇毒已渗入伤口。右腿被刀风扫中,皮开肉绽。

更糟的是,她感觉到体内的玄冥之血开始躁动——阵法中的幽冥气息,正在引动她的血脉。

不能这样下去。

简心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她想起独孤云的话:“云水剑诀的精髓,不在于招,而在于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不争……

她忽然明白了。

简心不再进攻,也不再防守,只是持剑而立,闭上眼睛。

四大护法一愣,随即狂喜——这小姑娘是放弃抵抗了?

四人同时出手,杀招尽出!蛇杖、大刀、毒扇、银环,从四个方向攻向简心要害!

就在杀招及体的瞬间,简心睁开了眼。

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然后,她出剑。

不是云水剑诀的任何一式,而是她自己的剑。

融合了药王谷医道仁心、玄冥血脉之力、独孤云剑意的一剑。

剑光如晨曦破晓,温柔,却无可阻挡。

“噗噗噗噗——”

四声轻响。

四大护法同时僵住,手中的兵器叮当坠地。他们低头,看到自己胸口都多了一个小小的剑孔,没有流血,只是有一缕淡淡的青金色气息,正从伤口中飘散。

那是玄冥之血的力量,镇散了他们的幽冥真气。

“你……”书生指着简心,满脸不可置信,然后轰然倒地。

其余三人也相继倒下,气绝身亡。

简心拄剑喘息,浑身冷汗。这一剑几乎抽干了她所有力气,玄冥之血也因过度使用而反噬,经脉如被烈火焚烧。

但她赢了。

渡口恢复了寂静。河风吹来,带着血腥味。

简心艰难地包扎伤口,服下解毒丸。她知道,四大护法只是开始,往生门不会善罢甘休。

她望向北方。大同还有六百里。

秦渊,等我。

……

金陵,青云阁总舵。

苏墨站在观星台上,手中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脸色铁青。

信是他在内阁的暗线冒死送出的,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周延儒、陈演力主议和,已得陛下默许。议和条款:割让山西,岁贡白银百万两,开大同、张家口为商埠。使者已出发,五日内抵大同。曹化淳暗中联络多尔衮,约定献城之日,血洗大同,以全城生灵献祭九幽。”

好一个朝廷重臣,好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

苏墨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他早知道朝廷腐败,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割地求和,更不惜以数十万百姓性命,换取所谓的“和平”。

不,不是和平,是献祭。

曹化淳与往生门勾结,要用大同全城生灵的血肉,为九幽通道的开启提供能量。而周延儒、陈演之流,竟成了帮凶。

“公子。”文若海匆匆登上观星台,“刚收到消息,江大侠在徐州遭遇东厂‘十三太保’围攻,虽击退敌人,但身负重伤,粮草船队也被烧毁了三船。”

苏墨睁开眼睛,眼中寒光闪烁:“曹化淳这是要断我北援之路。”

“还有更糟的。”文若海低声道,“我们在京城的三个暗桩,昨夜全部失联。恐怕……曹化淳已经察觉了。”

“他当然会察觉。”苏墨冷笑,“我查他查得这么紧,他若还不察觉,就不是曹化淳了。”

他走到栏杆边,望向北方夜空:“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公子有何打算?”

“两条路。”苏墨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立刻派人截杀议和使者,不能让条款传到大同。第二,将曹化淳、周延儒、陈演通敌卖国的证据,公之于天下。”

文若海一惊:“这……这会引发朝堂大地震!陛下若怪罪下来……”

“陛下?”苏墨嗤笑,“崇祯皇帝若真有魄力整顿朝纲,大明何至于此?他既无能,便休怪别人替他清理门户。”

他转身,目光如炬:“若海,你亲自去办第一件事。挑最精锐的人手,在河北境内截杀议和使者,一个不留。记住,要做得干净,看起来像是山贼劫杀。”

“是!”

“第二件事,我来办。”苏墨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传令青云阁所有暗线,三日之内,将曹化淳等人通敌的证据,抄写千份,散发到南北各州府。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帮蛀虫做了什么!”

文若海领命而去。

苏墨独自站在观星台上,夜风吹动他的青衫。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从此以后,青云阁将正式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但他不后悔。

乱世需用重典,沉疴当施猛药。若这大明朝廷已烂到根子里,那便……推倒重来。

他望向西北方向,那是大同所在。

秦兄,简姑娘,撑住。

援军,很快就到。

……

子时,大同城外。

清军右翼大营,粮草囤积处。

韩承义一身黑衣,潜伏在草料堆的阴影中。他手中握着一个火折子,眼睛死死盯着营门方向。

他在等信号。

三声号炮。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一刻,子时二刻,子时三刻……

营中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鼾声。

韩承义额头渗出冷汗。难道计划有变?姜总兵改变主意了?还是城中出了变故?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

“轰轰轰!”

三声沉闷的炮响,从大同城头传来!

韩承义精神一振,立刻吹燃火折子,扔向最近的草料堆!

“呼——”

火焰瞬间蹿起!干燥的草料遇火即燃,火势迅速蔓延,转眼间便吞噬了三座粮仓!

“走水了!走水了!”巡夜的士兵惊呼。

整个右翼大营乱成一团。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看到冲天大火,全都慌了神。

与此同时,大同城南门轰然洞开!

姜镶亲率三千精锐,如猛虎出闸,杀向清军右翼大营!这些士兵虽饿了两天,但此刻怀着必死之心,个个奋勇当先,见人就砍,见营就烧!

清军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韩承义趁乱朝左翼大营潜去。他的目标很明确——往生门的阵法师。

左翼大营戒备森严,但韩承义有多尔衮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他来到营地中央的一座黑色帐篷外,能感觉到帐篷中传出的阴邪气息。

就是这里。

韩承义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

帐篷中,七个黑袍人围坐一圈,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血色阵图。阵图上摆着七盏油灯,灯焰是诡异的绿色。

听到动静,七人同时转头。

“韩将军?”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你来此作甚?”

“奉睿亲王之命,查看阵法进度。”韩承义镇定道。

黑袍人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查看进度?韩将军,你身上有火油味。”

韩承义脸色一变,知道暴露了,立刻拔刀!

但已经晚了。

七名黑袍人同时出手,七道黑气如锁链般缠向韩承义!他挥刀斩断三道,却被另外四道缠住四肢,动弹不得。

“叛徒。”黑袍人走到他面前,伸出枯瘦的手,按在他头顶,“正好,用你的血,为阵法添一份祭品。”

韩承义感到全身精血正在被抽离,意识逐渐模糊。他拼尽最后力气,看向帐篷角落——那里堆着几个木箱,箱中隐约有火光闪烁。

火药!

韩承义笑了。他咬破舌尖,用最后的内力逼出一口精血,喷向最近的一盏油灯!

灯焰遇血,骤然暴涨!

“不好!他要引爆火药!”黑袍人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

韩承义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一道黑气,扑向火药箱!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左翼大营中央,升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帐篷、阵法师、火药,连同韩承义自己,全部化为飞灰。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半个营寨,清军死伤无数。

大同城头,姜镶望着那团火光,缓缓摘下头盔,单膝跪地。

“韩将军,走好。”

身后三千将士,齐刷刷跪倒。

夜色中,火光映照着每一张悲愤的脸。

而在右翼大营,秦渊站在粮仓废墟旁,看着手中那枚令牌,将它轻轻放在地上,盖上一捧土。

然后转身,望向城中心的镇岳台。

该去完成韩大哥未竟的事了。

【下章预告】

镇岳台地下密室,秦渊携灵儿闯入,却发现阵法核心竟由往生门三大长老亲自镇守!更惊人的是,密室中还囚禁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钦天监监正、知晓大明龙脉全部秘密的袁天罡传人!与此同时,简心在北上途中遭遇往生门主力围堵,危难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西域魔教圣女玉罗刹竟率众来援!苏墨在金陵散播通敌证据引发朝野震动,曹化淳狗急跳墙,竟调东厂精锐围攻青云阁总舵!第三百一十四章《薪火相传》,看秦渊如何在密室绝境中破阵救人,简心与玉罗刹这对亦敌亦友的女子如何联手抗敌,苏墨又如何在朝廷与东厂的双重压力下,守住这份关乎天下存亡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