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她抚上手腕，那里疤痕已淡，但记忆犹新。她想起在漱玉轩中，指尖沾染墨香的感觉，想起与林先生讨论书目的专注，想起收到第一笔书款时的微末喜悦……那是完全属于她苏蔓的时光，与郡主身份无关，与任何人也无关。
就在她心潮起伏，难以自抑之时，一阵极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叩门声，自院门处传来。
笃，笃笃。
不是府中仆役惯常的敲门方式，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
苏蔓的心猛地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父亲早已歇下，魏大人更不会深夜来访。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惊的念头浮上脑海——难道是他？
她走到窗边，借着雪光，隐约看到院门外似乎站着一个人影，身形高大，披着深色斗篷，风帽遮面。
“谁？”她隔着门，压低声音问道。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一个刻意压低的、却依旧能听出几分熟悉的清朗男声传来：“苏姑娘，是在下，韩烨。”
韩烨？苏蔓怔了一下，随即想起，是父亲麾下一位年轻将领，比她年长几岁，幼时曾一同习过武，算是旧识。父亲蒙冤时，他亦受牵连被调离京畿，如今父亲归来，他想必也得以重返。
她心中稍定，却又升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以及，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不是他。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韩烨一身便服，外罩玄色斗篷，肩头落满了雪花，眉眼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却难掩其间的英气与见到她时的欣喜。
“韩将军？你怎么……”苏蔓有些讶异。
韩烨看着她，目光在她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随即拱手道：“末将今日刚抵京，听闻王爷与郡主已回府，特来拜见。惊扰郡主休息，还望恕罪。”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递了过来，“这是北境特有的雪莲霜，对愈合伤痕、滋养肌肤有奇效。末将……一点心意，望郡主不弃。”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战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年轻将领判若两人。
苏蔓看着那包雪莲霜，又看向韩烨被风雪冻得微红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与压迫的关怀，来自故人，来自那段相对简单纯粹的过往。
“多谢韩将军。”她接过那尚带着他体温的小包，声音柔和了许多，“将军一路辛苦，快请进来说话吧，外面风雪大。”
韩烨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她身后寂静的庭院，低声道：“不了，夜色已深，末将不便久留。只是……得知郡主安然归来，心中甚慰。郡主……保重。”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再次拱手，转身大步没入了风雪之中。
苏蔓握着那包温热的雪莲霜，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