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京城寒意愈深。漱玉轩檐下挂起了厚厚的棉帘，店内角落生起了一只小小的炭盆，橘色的火光跳跃着，不仅驱散了几分凛冽，也映着苏蔓伏案的身影。
她正对着一本新收来的前朝笔记做着校勘。这是林文轩前日送来的，说是某位致仕官员家道中落，不得已散出的藏书，其中颇有几本稀见版本，价格也公道。苏蔓感激地收下，心中却明白，这“恰到好处”的机遇背后，只怕少不了那只无形之手的安排。
她没有点破，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其中。既然暂时无法摆脱这“庇护”，那便将其转化为滋养自身的养分。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精进着技艺，不仅校勘书籍，制作笺纸墨锭的手艺也日渐纯熟。她甚至开始尝试着将一些冷门但有趣的杂记，亲手抄录、装订成小巧雅致的册子，摆在店内显眼处，竟也颇受一些雅士的青睐。
收入渐渐稳定，虽不丰厚，但足以支撑书铺运转，甚至略有盈余。她将大部分钱银都仔细收好，盘算着将来或许能盘下隔壁空置的小间，将书铺扩大一些。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飘起了细碎的雪沫。街上行人稀少，漱玉轩内更是安静。苏蔓正低头用一支小楷，在一张自制的洒金笺上誊抄一首咏梅小令，笔尖沙沙，满室墨香。
门上的铜铃轻轻一响。
苏蔓抬起头，习惯性地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客人请……”话音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一位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风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并未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携着一身室外的风雪寒气，目光穿透店内略显昏暗的光线，落在她身上。
是他，萧御。
苏蔓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紧，笔尖的墨滴在笺纸上，洇开一小团污迹。她放下笔，站起身，敛去眼底瞬间的波澜，屈膝行礼：“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
萧御这才迈步进来，高大的身影顿时让这方小店显得有些逼仄。他随手摘下风帽，露出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庞。目光先是扫过店内陈设，掠过书架，在那盆炭火上停留一瞬，最后定格在苏蔓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袄子，系着青色布裙，乌发用一根素银簪子松松绾着，脂粉未施，眉眼间却比在王府囚禁时多了几分沉静与从容，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光华。
“不必多礼。”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风雪浸染后的微哑。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正是苏蔓前几日刚校勘完的那本前朝笔记。
店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火偶尔噼啪作响，以及窗外细雪落地的簌簌声。
苏蔓垂手立在柜台后，心中警铃微作。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绝非偶然兴起。
“王爷想找什么书？”她打破沉默，语气尽量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