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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滢把彭坤安排在封闭的地牢,又派了亲信把守,确保安全,这才带着口供和物证离开廷尉府。

回到沈府时,日头已偏西,暮色已经悄悄漫过院墙。

远远见曦滢回来,本来在同宣神谙说话的文子端结束了话题,从正厅出来。

他立于廊下,青灰色袍子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太子殿下,臣处理公务晚归,让您久候,失礼了。”

个别客人已经到了,主人才下班,属实是有些失礼。

不过文子端,你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些?哪怕今日是沐休日,东宫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文子端背着手,笑得一脸谦和:“曦滢言重了,我只是特意早些来陪宣母后说说话。”他的目光掠过曦滢衣角沾着的少许污渍,又添了句,“你这是在廷尉府熬了一天?”

“是啊,”曦滢看着自己已经不复光洁的外袍,“太子殿下您再跟宣舅母多聊一会儿,我去更衣,去去就回。”

文子端颔首示意 “自便”,目送她转身离去,才重新坐回宣神谙身旁。厅内烛火摇曳,映得宣神谙眉眼间满是温柔,她看着文子端仍望着曦滢离去方向的目光,忽然开口:“子端,你对妙妙,是真心的?”

“宣母后?儿臣……”

“很惊讶我知道?”宣神谙对文帝的子女一贯的温柔,如今不在宫闱,十分舒展,“你自幼聪敏,万事都在你的掌控中,唯独男女之事,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我作为旁观者,如何看不出你的对她的不同,就是你母后和陛下,想来也都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你自幼放话,要娶世间最贤惠的女子,如今还是这般想的?”宣皇后问他。

文子端苦笑:“您也说了,男女之事,好像不是儿臣想的那般简单,喜欢好像也不是人可以控制的,‘贤惠’与否,倒没了那般多的计较。”

“既如此,为何不去求陛下赐婚?”宣神谙问他。

“有子晟这个前车之鉴,谁敢轻举妄动?况且……”文子端的声音就像是叹息,“况且,她有她的志向,我不能……”

宣神谙带着几分怜爱的目光看向文子端,五味杂陈——前夫哥,你那个最心硬的儿子,好像是那个情圣?

曦滢很快收拾了一番,神清气爽的出来,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结束。

前几日何昭君的嫂子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几日她回了何家,而程少商不喜欢同这些随时能拿捏自己小命的人来往,听曦滢说她今天有大事要做,索性避回了程家。

今日宴席上的,基本上都算的上是相关方了。

凌不疑的养母宣神谙。

凌不疑的毒唯文子端。

凌不疑母亲的单恋者崔佑。

外加一个意图证实凌不疑身份的沈曦滢。

一场由曦滢发起的鸿门宴,悄然展开。

宣神谙先举杯祝酒,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承蒙各位拨冗前来,”作为今日的寿星,曦滢自然也得说几句,“今日这酒,还是今年春日少商特意酿的青梅酒,虽说不如陈酿醇厚,喝着也算有趣,昨日凌不疑凯旋,今日也借这酒,恭喜阿兄旗开得胜。”

说罢,率先一饮而尽。

其他众人自然也给面子的把杯中酒喝下,凌不疑自然也喝下了。

凌不疑喝完酒,没多久就感觉不大对劲,脖颈处一阵发痒。

他强作镇定,指尖悄悄探入衣领,触到一片细密的红疹,那痒意还在顺着脖颈往上蔓延,连脸颊都开始发烫。

坏了!

酒里恐怕不只有青梅,还有青杏。

凌不疑猛地攥紧拳头,掌心沁出冷汗,拼命想掩饰自己身体的不适,不能让崔叔父看出端倪。

曦滢自他喝了酒就开始观察他,果然见他脸上起了疹子。

“阿兄,你长疹子了,”曦滢当着在场的人的面叫破了他的身份,“霍无伤!”

“霍无伤?阿狰?”崔佑有些糊涂了,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曦滢为大家解惑:“少商嫌弃青梅酒酸洌,在其中混入了青杏,想让酒变得甜些,崔叔父说凌不疑爱吃杏,若你真的是凌不疑,饮了这杯酒不会如何,但你如今却对青杏体质不耐(过敏),答案显而易见,当年霍夫人从孤城带出来的孩子,不是凌不疑——而是霍无伤。”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妙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霍无伤苦笑,承认了,谎言被当众拆穿,演不下去了。

崔佑有些结巴:“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狰不是早就……” 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霍无伤脖颈处的红疹上,记忆里的细节与眼前的景象重叠,惊得他猛地站起身,案上的酒杯都晃出了酒液。

宣神谙的脸色无比震惊,方才还带着暖意的眼神,此刻盛满了痛心与难以置信,她看着霍无伤,目光无比的悲悯:“阿狰?真的是你?那当年…… 从孤城出来的,一直是你?为何不直说呢?你的红疹可怎么办——我去叫人请医士过来。”

“舅母,不必,我备药了——总不能因为他隐瞒身份就把他杀了吧。”曦滢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吃了吧。”

霍无伤依言吃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红疹果然迅速的褪了。

“我……当年目睹了凌益亲手杀死了我阿父和沈公,真正的阿狸也是被凌益亲手杀死的,因为白天我和他换了衣衫,凌益没认出来,把他当作了我。”霍无伤的语气无比痛苦,这样惨痛的往事,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足以令人痛彻心扉,“姑母后来找到我,怕我被凌益谋害,让我顶替了阿狸的身份,所以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变成瘦骨嶙峋的乞丐,这才敢回到都城。”

一席话,把宣神谙、文子端和崔佑心疼毁了,今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今日戳穿我?”霍无伤问。

曦滢没有正面回答他:“明天吧,明天你就知道了。”

霍无伤急着上前一步:“你想做什么?”

“我说了,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