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刹那芳华与轮回之引
广寒仙域，北寒境边缘，一片被万年玄冰覆盖的荒芜山脉深处。肆虐的“九天玄罡”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冰刀，永无休止地刮过坚逾精钢的冰原，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连最耐寒的冰系仙兽都难以长久生存。而此刻，在一座冰山内部，被强行开辟出的临时洞府中，韩立正经历着修行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次蜕变。
洞府内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中央区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隔开，温暖如春。韩立盘膝坐在一个简陋的蒲团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汹涌澎湃，却又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强行约束在方寸之间。他的面前，悬浮着三样物事：一个贴着重重封印的寒玉净瓶（内盛冥河神乳），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深蓝色玉简（记载雷元淬脉丹方及心得），以及一块非金非木、刻画着扭曲河流图案的黑色令牌（冥河令）。
自万骨窟惊险夺得一滴冥河神乳，并借助守泉人震慑群雄的间隙远遁之后，韩立并未立刻使用这滴天地奇珍。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路隐匿行踪，跨越数个大域，最终选择了这片连仙域官方都疏于管理的苦寒之地作为暂时的落脚点。他知道，怀璧其罪，冥河神乳的消息一旦走漏，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必须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才能尝试炼化。
此刻，他已然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真仙后期的修为彻底稳固，历经雷霆与生死淬炼的肉身与神识也处于最佳状态。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个寒玉净瓶上。指尖轻点，层层封印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瓶塞开启的瞬间，并未有想象中的霞光万道、异香扑鼻，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一滴约莫黄豆大小、色泽深邃如宇宙星空、内部却仿佛有万千星系生灭、流淌着混沌色泽液体的神乳，缓缓自瓶口浮出。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洞府的中心。光线在靠近它时发生扭曲，空间在其周围微微震颤，甚至连时间，都仿佛在其影响下变得粘稠、迟缓。这便是冥河神乳，生于极致死寂之地，却孕育着超越生死的造化之力，内蕴一丝微弱的时间与轮回本源！
韩立眼神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并未直接吞服，而是先以自身精纯的法力，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丝线，如同春蚕吐丝般，小心翼翼地将这滴神乳层层包裹、牵引，缓缓纳入丹田气海之中。
神乳入体的刹那，韩立浑身剧震！
并非想象中的能量洪流冲击，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浸润。那滴神乳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宇宙奇点”，静静地悬浮在他的丹田核心，与那三百六十五处璀璨仙窍遥相呼应。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凉气流，自“奇点”中弥漫开来，并非沿着经脉运行，而是直接渗透进他的血肉、骨骼、经脉、乃至神魂最细微的颗粒之中！
在这股力量的浸润下，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肉身中那些历经战斗、修炼留下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暗伤与岁月痕迹，正在被悄然抚平、修复。神魂变得更加剔透、凝练，仿佛被洗涤去了所有尘埃，对天地法则的感知，尤其是对那虚无缥缈的时间流逝，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仿佛能“听”到自身血液流淌时，那细微的时间韵律；能“看”到法力在经脉中运行时，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时间延迟；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自身寿元如同沙漏中的细沙，那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流逝轨迹……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并未直接获得强大的力量，而是生命本源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洗礼与升华，更重要的是，那扇通往时间法则殿堂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丝缝隙！
他福至心灵，立刻将心神完全沉入对这种“时间感知”的体悟之中。脑海中，过往对时间的一切认知——下界时的匆匆数百年，灵界的万年苦修，飞升仙界的挣扎求生，以及在雷鸣山脉引雷淬体时对“瞬间”与“永恒”的模糊感触，还有三生石前对前世今生的刹那感悟……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冥河神乳这股源自轮回与时间本源的的力量串联、融合、升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千百年。韩立紧闭的双眼中，那深邃的黑暗里，仿佛有了一条流淌的、由无数细微光点组成的银色长河虚影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对着身前虚空中，一片正缓缓飘落的、由洞府寒气凝结的冰晶，轻轻一点。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神识牵引，没有任何能量光华。
但就在他指尖触及那片冰晶前方寸许之地的虚空时，异象发生了！
以他指尖为中心，方圆三尺内的空间，光线骤然变得迷离扭曲，仿佛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那片原本匀速飘落的冰晶，其下落的速度，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时而如同陷入泥沼，慢得如同静止；时而又猛地加速，快得拉出一道残影；时而甚至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逆流向上的迹象！
虽然这种影响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极短，并且极其不稳定，但对那片冰晶而言，其周身的时间流速，确确实实被扰动了！
时间法则——流速干涉，初窥门径！
韩立收回手指，脸色微微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神魂传来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仅仅是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对他心神的消耗，却远超一场激烈的战斗。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
成功了！借助冥河神乳这旷世机缘，以及对自身道途的执着感悟，他终于真正意义上，入门了时间法则的运用！尽管只是最粗浅、最不稳定的流速干涉，范围仅限于方寸之间，但这无疑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质的飞跃！意味着他从此踏上了参悟世间最玄奥法则之一的道路！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服下数颗滋养神魂的丹药，开始调息恢复。同时，他也清晰地认识到，时间法则固然强大逆天，但对神识、法力乃至心神的消耗也恐怖至极，绝不能轻易动用，必须作为最终的杀手锏。
就在他初步巩固了时间法则的感悟，准备一鼓作气，借助神乳残余药力尝试冲击真仙后期顶峰之时，他设置在洞府最外层的、结合了空间符文的预警禁制，陡然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不是被触发，而是被……强行洞穿了！
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冰冷死寂剑意的乌光，无视了他布下的层层阵法阻碍，如同穿越虚空般，直接出现在洞府内部，悬停在他身前丈许之外！乌光散去，显露出一枚造型古朴、通体漆黑、表面刻着一个狰狞鬼首的剑形令牌。
令牌之上，一股韩立绝不陌生的、属于轮回殿的独特气息，弥漫开来。同时，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直接在韩立神魂中响起：
“韩立。”
“交出冥河神乳，以及……你从万骨窟带走的‘轮回石’。”
“否则，灰界便是你永恒的葬身之地。”
声音戛然而止，那枚鬼首剑令“嘭”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轮回殿气息，以及那句充满威胁的话语，在洞府中回荡。
韩立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气息瞬间冰冷如这北寒境的玄冰！
轮回殿！
他们竟然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而且，他们不仅索要冥河神乳，还提到了……轮回石？
他立刻回想起在万骨窟，守泉人最后那“垂钓”的动作，以及那缕被钓走的灰色气流……难道，那就是轮回石？或者说，是轮回石的一部分？自己当时借助冥河令收取神乳，无意中竟也带走了一丝与轮回石相关的本源气息？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碰撞、组合。轮回殿对冥河神乳志在必得，这可以理解。但他们如此重视那所谓的“轮回石”，甚至不惜以暴露行踪为代价直接威胁，这其中蕴含的信息，恐怕远超想象！
“灰界……永恒的葬身之地……”韩立咀嚼着这句话，眼神锐利如刀。这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提示？或者说，是一个预设的战场？轮回殿似乎笃定自己会去灰界？是因为他们的大本营在那里？还是因为……灰界有他们必须借助自己（或者说自己身上的轮回石气息）才能图谋的东西？
危机，也是机遇。轮回殿的突然出现，虽然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也让他窥见了一丝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冥河神乳、轮回石、时间法则、灰界、轮回殿……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扰动时间流速的微妙触感。又看了看那枚已然消失的鬼首剑令原先悬浮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修为突破，时间法则初成，轮回殿现身，灰界之邀……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此刻的他，已然不再是那个刚刚飞升、只能小心翼翼挣扎求存的底层真仙。真仙后期的修为，初成的时间法则，以及怀中那滴尚未完全炼化的冥河神乳，都给了他直面风雨的底气。
“灰界么……”韩立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避不开，那便去闯上一闯。看看这轮回殿，究竟布下了何等龙潭虎穴，而那轮回石，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不再犹豫，将洞府内所有属于自己的痕迹彻底抹去。随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虚影，融入了外界无尽的冰风暴之中。
方向，直指那片与古云大陆、黑土仙域接壤的、充满了混乱与未知的——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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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2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