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衍抱着林溪踏出空中花园,棋盘岛的天空迎来了绚烂的日落。
晚霞如血,将整片海域都染成了瑰丽的颜色。海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城堡内的硝烟与压抑。
顾衍的脚步停了一下,他低头,视线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霞光落在她的脸上,为她略显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柔光。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疲惫飞鸟,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晶莹。
这一路,她受了太多的惊吓与委屈。
顾衍的心,密密匝匝地疼。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与心跳,去驱散她身上沾染的所有寒意。
“都结束了。”他低声说,嗓音因压抑着剧烈的情绪而有些沙哑。
“嗯。”林溪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像小猫的呜咽。
她将脸颊更深地埋进他坚实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独有气息。这让她无比安心。
停机坪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
周扬带领一队人,迅速将镜先生和他那些已经缴械投降的护卫全部控制起来。
“三爷,这个人,怎么处理?”周扬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瘫在地上,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镜先生。
顾衍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此刻的镜先生,早已没了那份高高在上的优雅从容。他那身月白色的长衫满是褶皱,发髻散乱,俊雅的面庞上只剩下灰败。他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狼狈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涣散,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我的藏品……我的剧本……怎么会这样……”
对于这种以操控他人痛苦为乐的疯子,死亡,反而是最仁慈的解脱。
顾衍脑中,闪过瑟琳娜那双被绝望填满的眼睛,闪过林溪被逼到绝境时,那脆弱的背影。
一股淬着剧毒的恨意,从他心底深处翻涌而上。
“把他,关进他自己的‘伊甸园’里。”顾衍的声音,令人心悸,“既然他那么喜欢收藏,那么,就让他成为自己最后的藏品。”
周扬一愣,随即明白了顾衍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快意的残忍。
“是!”他重重点头。
把这个恶魔关在他自己建造的,用来抹杀别人意志的玻璃囚笼里,让他日日夜夜,面对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在永恒的孤寂与清醒中,回忆自己的失败,慢慢疯掉,这是比一枪杀了他,更残忍,也更解恨的惩罚。
“那……‘收藏家俱乐部’的其他人呢?”
“名单交给苏明远。”顾衍冷冷道,“他知道该怎么做。让这个俱乐部,和所有与它有关的人,从这世上消失。”
“明白!”
处理完这一切,顾衍抱着林溪,登上了直升机。
瑟琳娜被一名女性的“影子”队员搀扶着,也跟了上来。她换下了一身象征囚禁的黑裙,穿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连衣裙。虽然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她走到顾衍和林溪面前,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她眼眶瞬间红了。
林溪从顾衍怀里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以后的路,要自己好好走下去。用你的音乐,去拥抱一个全新的世界,也为你自己,奏响新生。”
瑟琳娜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直升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棋盘岛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这座曾经象征着绝对规则与病态美学的囚笼,最终囚禁了它的建造者。
而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终于迎来了他们的自由。
国际刑警组织和多国联合部队很快就会接管这里。苏明远从“收藏家俱乐部”的核心数据库里挖出的惊天秘密,足以让半个世界的所谓上流社会,都迎来一场剧烈的地震。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与正义的审判。
这一切,林溪和顾衍已经不再关心。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异常平稳。
顾衍将林溪抱进了机舱后方一个独立的休息室里。这里与外界隔绝,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单膝跪在床边,仔细检查着她。
“有没有哪里受伤?”他的声音像是绷到极致的弦。
林溪摇了摇头,伸出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试图将那里的川字抚平。
“我没事。”她柔声说,“你呢?你受伤没有?”
她这才发现,他黑色战术服的手肘处,有一道被划破的口子,虽然没有流血,但周围的布料已经被磨得破烂不堪。可以想象,他在潜入时,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小伤,不碍事。”顾衍毫不在意地说道,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身上。
他的手停留在她脸颊上的一处淡红色印记上。那是在空中花园,被护卫粗暴推搡时留下的。
“疼吗?”他哑声问,喉结滚动。
林溪摇了摇头。
顾衍俯下身,在那块印记上,落下一个极尽温柔的,羽毛般的轻触。
用他高挺的鼻尖,带着滚烫的呼吸,无比怜惜地,轻轻蹭了蹭。
这个动作,比任何激烈的宣告,都更让林溪心软。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压抑到极致的后怕与心疼,正通过这温柔的动作,传递给她。
“顾衍,”她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让他坚毅的侧脸贴上自己的,“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他顺势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可是我怕。”
他怕他晚来一步,怕他看到的是他无法承受的画面。一想到那种可能,他的整个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冷得刺骨。
他是无所不能的顾三爷,他可以摧毁一个组织,可是在她面前,他却永远是一个会害怕,会脆弱的,普通的男人。
林溪的心,软成了一滩蠢水。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他微硬的短发和发烫的脸颊。
无声的安抚,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顾衍才抬起头。
他眼中的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他看着她,:“溪溪,以后,不许你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如果我偏要呢?”林溪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中一疼,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逗他,“万一以后,有不长眼的,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总得上战场扞卫主权吧?”
“那我就先把他废了,让他连出现在你面前的机会都没有。”顾衍的语气,瞬间变得狠戾。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林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啦,我答应你。”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她不能再刺激他。
得到她的承诺,顾衍的神色缓和下来。
他伸出手,替她将额前的一缕碎发,轻柔地拨到耳后。
“睡一会儿吧。”他柔声说,“等到了,我叫你。”
林溪确实是累了。精神高度紧张了几天,此刻一放松下来,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顾衍没有离开,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仿佛要将这几日错过的时光,全部都补回来。
他的女王,受惊了。
那么他的骑士,就必须给她最好的安抚。
他看着她身上那条黑色的长裙,他要亲手托掉它,换上属于他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