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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河葬 > 第224章 洞中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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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吃了钟伯给的草药,又喝了点温水,蜷在角落里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踏实,时不时惊厥一下,嘴里嘟囔着含糊的求饶话。

洞里的气氛更沉了。原先只是躲,现在多了个外人,像在屋子里养了条不知何时会反噬的蛇。大家都离那少年远远的,只有钟伯隔一会儿去看看他胳膊上的伤。

陈渡没睡。他靠着一块湿冷的石头,看着不远处那潭幽黑的水。水面的涟漪早没了,又变回一面死气沉沉的镜子,映着洞顶几缕惨淡的天光。潭底的缝隙,像这死水肚子里藏着的一道疤。他知道,那后面或许是生路,也可能是更深的绝地。

老鱼头挪过来,挨着他坐下,摸出别在腰后的烟杆,却没点火,只是放在鼻子下闻着那点残留的烟味。

“‘黑蝰’……”老鱼头哑着嗓子,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这名头,我年轻时跑船,在北边运河上听过几耳朵。”

陈渡没转头,依旧看着潭水:“是些什么人?”

“不是正经漕帮,也不是水匪。”老鱼头把烟杆磕了磕,“更像是一群专干脏活、拿钱办事的鬣狗。领头的,据说就是个叫‘黑蝰’的,心黑手狠,专替北边的大人物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盯上你……”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陈渡,“怕是和你那石头,脱不了干系。那东西,牵扯可能比我们想的都大。”

陈渡沉默着。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将河图石交给他时,那双干枯的手和欲言又止的眼神。父亲只说这是祖传的,与“渡亡”的根有关,紧要关头或能保命,其余再不多言。如今看来,这“根”,怕是扎在很深、很浑的水里。

“那小子,”老鱼头用烟杆指了指角落的少年,“怎么处置?留着他,是祸害。”

陈渡的目光终于从潭水移开,落在少年那张因为伤痛和恐惧而扭曲的稚嫩脸上。“他水性好,是黑鱼坝的人。对这片水道熟。”

老鱼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用他?”

“看情况。”陈渡声音没什么起伏,“先弄清楚,‘黑蝰’到底知道多少,来了多少人。”

天快亮的时候,少年醒了。也许是休息了一会儿,也许是钟伯的草药起了效,他精神头好了一些,但看到陈渡走过来,还是吓得往后缩。

“叫什么?”陈渡在他面前蹲下,平视着他。

“……水……水耗子。”少年怯生生地回答,这是运河边上对水性极好、常在泥水里钻的少年的戏称。

“大名。”

“……李二狗。”

陈渡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粮递给他。李二狗犹豫了一下,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陈渡的声音依旧平淡,“你说你是被逼带路的。‘黑蝰’带了很多人来?”

李二狗咽下嘴里的食物,舔了舔嘴唇:“具体多少我不清楚,我就是最外围的。但……但人肯定不少,而且都带着家伙,不是鱼叉柴刀,是真正的刀,还有……还有几杆长枪。”他说到“长枪”时,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恐惧。

长枪。陈渡心里一沉。这已经不是寻常江湖械斗的级别了。

“他们怎么知道要找这石头?又怎么找到这片山水的?”

“我……我真不知道。”李二狗都快哭了,“就听说,是北边来了个大人物下的令,说东西可能就在这片运河的‘水眼’里。‘黑蝰’爷……不,黑蝰他找了几个老船工问话,好像还看了什么古旧的水道图。最后才定的这片老龙山,说几个古潭最可能是‘水眼’。”

水道图?水眼?陈渡捕捉到这些词。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而且掌握着他们不知道的信息。

“和你说的另一伙人,怎么回事?”

“就在老龙潭那边碰上的。”李二狗回忆着,脸上露出后怕,“那伙人像是本地的,领头的是个姓葛的胖子,凶得很。两拨人话不投机就打起来了,都死了人……我,我就是那时候被打伤,滚下山沟的。”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两虎相争,暂时无暇他顾,但一旦分出胜负,或者意识到他们要找的人可能藏得更深,搜索很快就会收紧。这沉潭洞,藏不住太久。

“黑蝰,”陈渡盯着李二狗的眼睛,“他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李二狗努力回想:“他……他总是穿着黑衣服,脸上……左边眉毛上面,有一道很深的疤,像蜈蚣趴在那儿。他不怎么说话,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像……像蛇。”

脸上带疤的黑衣人。陈渡把这个形象刻进脑子里。

就在这时,一直在洞口附近警戒的钟伯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凝重地侧耳倾听。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李二狗都屏住了呼吸。

隐隐约约地,从洞外极远的地方,顺着山风飘来几声模糊的呼喝,还有一声清脆的、像是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

追兵搜到附近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娘一把将丫蛋紧紧搂在怀里,孟婆婆闭着眼,嘴唇飞快地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吴念清又开始神经质地啃自己的指甲。

老鱼头看向陈渡,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堵上洞口或者准备转移。

陈渡摇了摇头。现在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暴露。他示意大家继续保持安静,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内壁的阴影里,透过石缝向外观察。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似乎在另一个山坡。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被找到的阴影,像实质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

李二狗忽然小声啜泣起来:“他们……他们会找到这里的……我们都会死……”

“闭嘴!”老鱼头低喝道,眼神凶厉。

陈渡走回潭边,再次看向那潭水。退路已被证明不安全,原地等待更是坐以待毙。眼下,似乎只剩下潭底那一条未知的路。

他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刺骨的寒意依旧,但比第一次直接潜入时,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老丈,”他看向老鱼头,“这洞里有结实的藤条吗?越长越好。”

老鱼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我去找找看。”说着,便招呼钟伯一起,往洞穴深处那些石构件后面摸索去。

三娘走过来,脸上满是担忧:“渡哥,你还要下去?太险了。”

“总不能在这里干等。”陈渡看着水面,“下面那缝,是眼下唯一的念想。”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沉默的李老汉忽然开口,他搓着粗糙的手,“我年轻时也下过水,虽然比不得你们,但多个人,多份力气。”

陈渡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老鱼头和钟伯拖着几根拧在一起的粗壮山藤回来了,试了试,还算结实。

“我探路。”陈渡开始脱去湿透后刚刚被体温暖得半干的外袍,只留一条单裤,“把藤条一头系我腰上。我扯一下,表示安全,可以慢慢放;连续扯两下,就往回拉;如果……连续扯三下,就砍断藤蔓。”

他说得平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话里的决绝。砍断藤蔓,意味着他遇到了无法抗拒的危险,不愿拖累上面的人。

三娘的眼圈瞬间红了,别过头去。

陈渡将河图石用油布包好,紧紧绑在胸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滑入那冰冷的潭水中。这一次,有了准备,那寒意依旧钻心,但他动作更快,像一尾无声的鱼,径直向深处潜去。

腰间的藤蔓一点点放出,上面的人屏息凝神,紧紧盯着水面,感受着手中藤蔓传来的细微力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面只剩下几个气泡冒上来。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忽然,手中的藤蔓被连续扯动了两下!

上面的人心里一紧!往回拉!

几个人一起用力,快速回收藤蔓。藤蔓那头沉甸甸的,带着一个人形的重量。

哗啦一声,陈渡破水而出,被拉了上来。他脸色比上次更青白,嘴唇发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东西。

他摊开手,手心是几块湿漉漉的、明显是人工烧制的碎陶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彩绘痕迹。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截像是被水浸泡了不知多少年、已经半石化的……木头榫头?

“下面……那缝隙后面,不是天然水道。”陈渡喘息着,吐出一口冰凉的潭水,“有……人工的痕迹。像是……沉在水下的……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