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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河葬 > 第63章 山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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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哑巴那句话,像块冰,砸在每个人心里。

他们认得路了。

这意味着,这片看似无人的荒野,并不安全。那些窥伺的眼睛可能就在暗处,像等待猎物虚弱倒下的豺狗。也许此刻放过,只是觉得还不够肥,或者嫌麻烦。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不能再沿着明显的痕迹走了。

老哑巴站起身,浑浊的眼睛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右侧一片更陡峭、林木更茂密的山坡。“往上走。”他嘶哑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陈渡点了点头。他明白老哑巴的意思,高处视野好,也更容易摆脱追踪。

赵二牛看着那陡坡,脸皱成了苦瓜:“啊?往上?这……这得多累啊……”

没人理会他的抱怨。老哑巴重新背起秀姑,阿青咬着牙,再次搀扶起陈渡。陈渡的体温更高了,隔着单薄的破衣服,阿青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度。他的脚步更加虚浮,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女儿瘦弱的肩膀上。

往上爬的过程异常艰难。山坡上根本没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老哑巴背着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稳妥。阿青扶着陈渡,更是吃力,父女俩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赵二牛跟在最后,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抱怨着,喘着粗气,但还是跟了上来。他不敢一个人落在后面。

林子里光线幽暗,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气息。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在耳边嗡嗡作响,更添烦躁。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陈渡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带着阿青一起跌坐在厚厚的落叶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爹!”阿青带着哭腔,用袖子去擦他额头的汗,那汗却是冰凉的。

老哑巴停下脚步,把秀姑小心地靠在一棵树干旁。他走过来,蹲下身,用手背试了试陈渡额头的温度,眉头锁得更紧。

“得找水,降温。”他嘶哑地说。高烧加上伤口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荒野,是能要命的。

他站起身,像头老猎犬一样,翕动着鼻子,仔细分辨着空气里的味道,又侧耳倾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指向左前方:“那边,有水汽。”

阿青看着虚弱不堪的爹,又看看昏迷的娘,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助和恐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老哑巴说:“老伯,你看着我娘,我……我跟你去找水!”

老哑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阿青把陈渡安置着靠树坐好,又检查了一下秀姑的情况,然后紧紧跟在老哑巴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赵二牛看着他们离开,眼珠转了转,没跟上去,反而凑到陈渡身边,假意关心道:“陈大哥,你感觉咋样?渴不渴?俺这儿……俺这儿也没水……”他说着,眼睛却不时瞟向靠在另一边的秀姑。

陈渡闭着眼,呼吸粗重,没有理他。

赵二牛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到一边坐下,但目光依旧在陈渡和秀姑之间逡巡。

林子里越发寂静。只剩下陈渡沉重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阿青跟着老哑巴,在密林里穿行。老哑巴对山林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总能避开最难走的地方。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果然听到隐隐的水声。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一条极细的山泉从石缝中渗出,在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清澈见底的水洼。

“找到了!”阿青惊喜地低呼一声,扑到水边,用手捧起清凉的泉水,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甘甜清冽,让她精神一振。

老哑巴解下那个旧葫芦,灌满了水。他又四处看了看,扯下几片宽大的野生芋叶,熟练地折成漏斗状,也灌满了水,递给阿青。

“快回去。”老哑巴说。

两人不敢耽搁,捧着水,沿着来路快步返回。

然而,当他们回到原地时,心里却猛地一沉!

陈渡依旧靠在树上,似乎昏睡了过去。但原本靠在另一棵树下的秀姑,位置似乎被移动过!她盖在身上的那件破衣服也有些凌乱。而赵二牛,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在啃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赵二牛猛地回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迅速把手里什么东西塞进了怀里,强装镇定地站起来:“啊……老伯,小姑娘,你们回来了?找到水了?”

阿青顾不上理他,急忙跑到秀姑身边,仔细检查。娘还是昏迷着,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伸手摸了摸娘身下的地面,又看了看娘散乱的头发和衣襟。

老哑巴走到陈渡身边,先给他喂了几口水。陈渡迷迷糊糊地吞咽着。

老哑巴那双浑浊的眼睛则冷冷地扫向赵二牛,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刚才藏东西的怀里。

赵二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眼神躲闪。

“你,动了什么?”老哑巴嘶哑地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迫。

“没……没动啥啊!”赵二牛声音拔高,带着委屈,“俺就一直在这儿守着,啥也没干!老伯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阿青这时忽然想起什么,她轻轻掰开秀姑一直微微攥着的手——之前她给娘喂水时,好像记得娘无意识地攥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小段褪色的红头绳,那是娘为数不多从家里带出来的、属于过去的一点念想。

现在,娘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阿青的心猛地一抽,她抬起头,死死盯住赵二牛,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我娘手里的红头绳呢?是不是你拿走了?!”

那红头绳不值钱,但在阿青心里,那是娘和过去那个家唯一的联系了。

赵二牛脸色一变,支支吾吾:“什……什么红头绳?俺没看见!兴许……兴许是刚才掉地上了……”

“你胡说!”阿青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就想搜他的身。

老哑巴拦住了她。他走到赵二牛面前,伸出手,摊开手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赵二牛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看看老哑巴,又看看怒视他的阿青,再看看昏睡不醒的陈渡,知道抵赖不过去了。他脸上青红交替,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截褪色的红头绳,放在了老哑巴手里。

“俺……俺就是看着好看……捡……捡的……”他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老哑巴看都没看那红头绳,直接递给了阿青。然后,他依旧伸着手,盯着赵二牛,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还有。”

赵二牛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