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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河葬 > 第195章 老艄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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筏子顺水漂了半天,日头升到头顶,明晃晃的,照得河面刺眼。两岸开始出现零星的田地,荒着的多,长草的少。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破败的村子,静悄悄的,像是死了一样。

老渔夫缓过劲来,肚子咕咕叫。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着浑浊的河水发愁。“得找点吃的……”

阿青抱着膝盖坐在筏子上,眼神还带着黑石滩的惊悸。她没说话,只是把身子往陈渡这边缩了缩。

陈渡没理会饿。他脑子里反复过着黑石滩的景象,那片暗红的水,老道士的话,还有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卷轴。河眼……如果真能下去……

他甩甩头,把这危险的念头暂时压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点,弄清楚方位,再图后计。

前面河道拐弯处,有个小小的渡口。几级歪斜的石阶通到水里,边上系着两条破旧的小船。岸上有间茅草搭的棚子,棚子外头挑着个旧幌子,依稀能看出是个“茶”字。

有渡口,就有人。

陈渡用力划了几下 water,将筏子靠了过去。

棚子里很暗,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条凳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们,又耷拉下去,没什么精神。

“老伯,讨碗水喝。”陈渡开口。

老头没动弹,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水缸,缸沿搭着半个葫芦瓢。

陈渡舀了水,先递给阿青,又给老渔夫,最后自己喝了几口。水有股土腥味,但还能下咽。

老渔夫凑到老头跟前,堆起笑:“老哥,打听个事儿,这是啥地界?离清江浦还有多远?”

老头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陈渡湿透、沾着泥污的衣服上停了停。“清江浦?早哩。顺着水往下,还得过两个闸口。”他声音干涩,像风吹过枯叶,“你们……从上游来的?见着啥没有?”

老渔夫脸色一变,刚要张嘴,陈渡抢先一步,语气平常:“一路漂下来,没见着啥特别的。”

老头哼了一声,明显不信。“没见着?那你们运气好。”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上游黑石滩那边……不太平。”

陈渡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咋不太平?”

老头左右看了看,虽然周围根本没人。“闹‘河葬’呗。”他吐了口唾沫,“年年死人多,今年格外邪性。送下去的尸首,隔天就能在几十里外的回水湾看见,泡得跟发面馍似的,但身上……有牙印。”

老渔夫倒吸一口凉气。阿青猛地抓紧了陈渡的胳膊。

“牙印?”陈渡追问。

“不是鱼咬的。”老头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神秘的恐惧,“那印子,大的吓人,一排排,像……像啥大家伙啃的。”他指了指脚下,“都说是这河里的老王爷,嫌贡品不够,发脾气了。”

“老王爷?”

“就是镇着这运河的蛟王爷呗!”老头一副“你这都不懂”的表情,“老话讲,运河底下睡着龙子龙孙,保风调雨顺。可这些年,兵荒马乱,死人太多,河水都染了怨气,把那睡着的大家伙给惊醒了,嫌血食不干净,挑嘴哩!”

陈渡沉默地听着。民间传说往往藏着扭曲的真相。老头嘴里的“蛟王爷”、“挑嘴”,和水府卷轴上记载的恶蛟“蜃”,隐隐对应上了。

“那……有啥办法?”老渔夫颤声问,他真怕那“蛟王爷”顺着水追过来。

“办法?”老头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有啥办法?请和尚道士做法事?屁用没有!前阵子黑石滩那边倒是请了个老道,结果咋样?哼……要么就按最老的法子,献童男童女,可这年头,谁家舍得?就算舍得,上哪儿找那八字全阴、血脉干净的去?”

童男童女?八字全阴?陈渡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阿青。阿青低着头,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老头似乎说累了,摆摆手:“走吧走吧,赶紧离开这儿。最近这河,夜里少待,尤其月圆前后,那‘东西’……活跃得很。”

陈渡没动,他从怀里摸出几个带着水渍的铜钱,放在老头旁边的木桌上。“老伯,再打听个事儿。您听说过……‘辟蛟珏’吗?”

老头准备收钱的手顿住了。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一丝极其锐利的光,死死盯住陈渡。那眼神,完全不像一个昏聩的摆渡老叟。

“你问这个做啥?”老头的声音变了,干涩里透出警惕。

“偶然听人提起,好奇。”陈渡语气平淡。

老头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息,那目光像是要把他剥开看透。良久,他才缓缓靠回椅背,眼神重新变得浑浊,但语气却凝重了许多:“后生,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那‘辟蛟珏’,是镇蛟的东西,也是招祸的根苗。沾上了,这辈子就别想安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几乎耳语:“而且,那玩意儿,不止一块。听说有三块,模样还不一样,散落在运河上下。集齐了,或许真能镇住那大家伙,但……”他摇摇头,“难,比登天还难。多少代人找过,都没下文。反倒是因为找它,死了不少人。”

陈渡的心跳加快了。老头的话,印证了卷轴上的信息。

“那……您知道另外两块,可能在哪儿吗?”

老头嗤笑一声:“我个快入土的老棺材瓤子,哪知道这个?”他话是这么说,但眼神却飘向东南方向,那里是运河下游,水势更汹涌的一段。“不过嘛……老话倒是有几句,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什么老话?”

老头眯起眼,像是在回忆,慢悠悠地念道:

“无根水,洗孽尘;引魂灯,照幽冥;铁牛沉,镇河心。”

他念完,看着陈渡:“就这三句。说的是那三块玉可能出现的地方,或者……需要满足的机缘。具体是啥,自个儿琢磨吧。”

无根水?引魂灯?铁牛沉?

陈渡默默记下这三个词。听起来玄乎,但结合运河的地理和历史,或许能找到线索。

他再次道谢,准备离开。

刚转身,老头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后生,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听我一句劝,有些路,走上了就回不了头。那‘河葬’……葬的不光是死人。”

陈渡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带着阿青和老渔夫离开了茶棚。

重新回到筏子上,顺流而下。

老渔夫还在念叨那“牙印”和“蛟王爷”,惶恐不安。

阿青小声问陈渡:“哥,那老伯说的话,能信吗?”

陈渡看着前方茫茫河水,嗯了一声。

能信。至少,关于辟蛟珏的部分,和老道士暗示的危险,都能对上。

无根水,引魂灯,铁牛沉。

新的目标,出现了。

而老艄公最后那句话,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那‘河葬’……葬的不光是死人。”

还葬什么?

他想起黑石滩下那个诡异的河眼,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或许,葬的还有试图窥探秘密的……活人。

他握紧了怀里的白玉如意,感受着那丝微凉的温润。

路,确实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