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夜知道，那眼睛绝对是在看着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在看着自己掌心中那缕刚刚剥离出的先天一炁！
那种让灵魂都在战栗、让血液近乎凝固的凝视感，绝不会错——
这不是某种偶然的天象，而是某种存在，真正将“目光”投注到了这一缕微不可察的本源之炁上！
“快把它收回去！快！”
小道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尘夜脑海中疯狂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惊惶。
不用她说，尘夜的求生本能已经驱使着他行动起来！
他右手猛地握拳，那缕橘红色的微光瞬间没入掌心，沿着经脉被强行拉回眉心，重新纳入高速旋转的道种之内。
与此同时，他身体已如猎豹般一把抄起妹妹柔软的身躯，体内灵力疯狂涌入怀中那枚古朴的阵盘——九川周天护道盘！
嗡！
一道微弱却稳定的空间波纹，自他身前荡漾开来，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闪烁着复杂符文的虚空缝隙。
尘夜抱着尘铃，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裂缝中的刹那——
那无尽空洞的尽头，那只仿佛倒映着星辰生灭、规则流淌的庞大兽眼，微微转动了一瞬。
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人性化的疑惑之意。
那疑惑，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粒微尘，荡起圈圈涟漪。
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只眼睛虽然拥有着仿佛能洞穿万古的威严，其深处却并无任何属于生命的灵动与生气。
它缓缓闭合。
云层依旧保持着朝拜般的姿态，苍穹中央那巨大的圆形空洞依然存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天地，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只有那艘失去主人操控、仍在依循既定航线缓缓前行的御空舰，还在无声地滑过云海。
……
三息。
五息。
十息。
忽然，那只闭合的巨眼，再度睁开！
而这一次，它睁开的瞬间，瞳孔之中已然“映照”出了一轮炽烈无比、散发着无尽光与热的巨大火球——
那是太阳！
或者说，是此刻本应刚刚从东方地平线升起、普照大地的煌煌大日！
可现实却是，东方天际依旧昏暗，晨曦未至。
那轮真实的太阳，竟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它既定的天轨位置“摄取”而来，硬生生镶嵌进了这只兽眼的瞳孔之中，化作了它此刻的“眼眸”！
嗡——
一种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凝固”之力，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片天地。
仍在自主航行的御空舰，猛地一震，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舰体表面那些流转不息的防御灵纹、维持浮空与航行的核心阵法，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粗暴地抹去一般，开始成片成片地、无声无息地“泯灭”。
不是破坏，不是摧毁，而是更彻底的抹除。
仿佛它们从未被镌刻、从未存在过。
仅仅几个呼吸，整艘御空舰所有的灵性光华尽数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具徒具其形的、冰冷的金属造物。
但它并未坠落。
就那么违反常理地、诡异地悬停在万丈高空，如同被封入了一块无形的琥珀。
与此同时，以御空舰为中心，周遭的虚空开始“生长”出一圈圈、一层层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镌刻于任何实物，而是直接由某种“规则”显化，如同活物般自行游走、组合，将失去动力的御空舰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包裹起来。
最后，所有的符文骤然加速翻转、交错、嵌合！
光芒大盛！庞大的御空舰，竟在瞬息之间被封印进了这由纯粹符文凝聚而成的的炽白光茧之中！
光茧静静悬浮，内部隐约可见御空舰微缩的轮廓，散发着一股隔绝一切、镇压万物的气息。
……
九川周天护道盘所展开的虚空裂缝内。
尘夜紧紧抱着昏迷的尘铃，背靠冰冷无形的空间障壁，全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他透过阵盘，目瞪口呆地看着外界那颠覆认知的一幕。
御空舰被轻易“缴械”、封印成茧的过程，无声，却比他见过的任何惊天动地的战斗场面，都更加令人心悸与绝望。
那是一种超出了力量范畴的、近乎“规则”层面的碾压。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夜喉咙干涩，声音低哑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下意识地更加握紧了怀中的阵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该死！你这个笨蛋！蠢货！白痴！”
就在这时，小道那熟悉却充满气急败坏意味的声音，再次于他识海深处响起，如同点燃的爆竹：
“我不就是稍微沉浸下来，思考推演了一下！你怎么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啊？！”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就不能等我一下，和我商量一下吗？！”
连珠炮般的斥责，劈头盖脸。
尘夜被骂得一愣，随即一股混合着后怕、委屈与烦躁的情绪也涌了上来。
他有些僵硬地、在意识中回怼道：
“商量？平日里我和你商量事情，你十次有九次不在，要么就是沉睡，要么就是‘时机未到’‘不可说’……”
“你——！”小道被噎这一下，意识中，小道的声音忽然沉默了。
这种沉默，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重，让尘夜的心猛地一紧。
……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低沉得几乎不似小道平日音色的叹息，在尘夜脑海响起。
“唉……罢了。”
尘夜眉头紧蹙。这叹息声中的沧桑与无奈，与他记忆中那个时而活泼、时而傲娇、时而神秘的小道，截然不同。
“没事的小道，”
尘夜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气氛，强自镇定地解释道，“这九川周天护道盘，是器圣墨九川合道境时的杰作。展开的虚空裂缝，足以瞒过甚至抵御洞虚境以下的一切探查与攻击。外面那东西虽然可怕，但或许……”
“尘夜。”
小道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听我说。”
尘夜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意识到，小道从未用如此正式、如此平静的语气叫过他的名字。
又是一段长得令人心慌的沉默。
虚空裂缝内，只有尘夜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尘铃微弱的心跳。
终于，小道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如同在交代着什么：
“先天一炁，是本源，是造化之始，是万物之根。
对你而言，它是道基，是未来。
刚才你剥离出的那一缕，是你的‘第一缕’，与你性命神魂相连，至关重要。
若被外物得去……神魂消散，性命不保。”
“所以，它绝不能丢，也绝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轻易显化于外。
除非有一天，你修炼到‘洞虚’之境，体内自成一方虚空世界，方能初步隔绝内外，无惧探查。”
“你无法真正感知并接引天地之气。我传你一篇‘蕴神丹’丹方。”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庞杂的信息流涌入尘夜脑海，正是一篇名为《蕴神丹》的丹药炼制之法，所需药材、炼制步骤、火候把控，详尽无比。
“寻齐材料，炼制此丹服下，可助你在凝气境便提前诞生一缕微弱神识，虽远不如真泉境修士的神识凝练，但足以助你跨过那功法的第一道门槛。”
“若……若你寻不到足够信任的高明炼丹师相助，或无法集齐药材，还可去寻一种名为‘通明玉髓’的天材地宝。
此物罕见，有温养魂魄、启迪灵慧之效。
持续佩戴使用三到五年，凭借你自身魂魄之力与功法特性，亦有极大可能自行孕育出一丝神识……”
“等等！小道！”尘夜越听越不对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急忙在意识中大喊，
“你……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怎么听起来像是……像是在……”
“交代后事？”小道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话，平静中透着一丝自嘲，“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