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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坐在喧嚣的人群中心,像两台精密的计算机,在推演着这个国家的未来,计算着每一吨钢铁、每一克火药的去向。

深夜。宾客散去。

新房内,安静得能听到座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商砚辞卸下了那身沉重的吉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他走到窗前,推开窗。

深秋的寒风灌入,带着一股熟悉的煤烟味。

方琅琊走了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累吗?”

“不累。”商砚辞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直到这一刻,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里,他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坚硬。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不是脂粉香,而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药草与金属的清冽气息。

“琅琊。”

“嗯?”

“我们做到了。”商砚辞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把那个该死的剧本,撕碎了。”

方琅琊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她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

“是啊。我们活下来了。”

她想起了父亲那双残破的手,想起了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面孔。

“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商砚辞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我知道。”

他一把将她抱起,走向那张铺满红枣与花生的大床。

“但在明天太阳升起、机器重新轰鸣之前……”商砚辞看着她,眼中有星辰,也有火焰,“今晚,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方琅琊笑了。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充满了力量、热烈而深沉的吻。

窗外,远处的兵工厂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飞轮在旋转,活塞在往复。那是这个新国家的脉搏,也是他们爱情的伴奏。

在这个工业元年的秋夜,历史的齿轮,与他们命运的齿轮,终于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通向未来的轰鸣。

这一夜,无人入眠。

这一夜,万物新生。

工业二年,春。大同镇。

风,依旧是那股自西伯利亚呼啸而下的寒流,裹挟着边塞特有的黄沙与血腥气,狠狠地拍打在古老的长城砖石上。然而,在这个春天,大同镇的百姓与守军们,却听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足以令大地颤抖的咆哮。

那不是瓦剌骑兵万马奔腾的蹄声,也不是牛角号苍凉的呜咽。

“呜——!!!”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悍然撕裂了塞北清晨那灰蒙蒙的苍穹。紧接着,是一种沉闷、规律、且蕴含着无穷爆发力的“轰隆……轰隆……”巨响,仿佛有一头来自太古的钢铁巨兽,正在地底深处复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大地的战栗。

大同镇新建的“北站”月台上,内阁总理大臣商砚辞身披一件黑色呢绒大衣,负手而立。他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白色蒸汽,落在了那条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双轨之上。

那是景国的第一条大动脉——京大铁路(京城至大同)。

这不再是前朝那种需要征发数十万民夫、耗时数月才能运抵边关的粮道。这是一条用钢铁、枕木与蒸汽机车铺就的“战争输送带”。

在商砚辞的身后,是被俘虏的瓦剌太师也先的使节,以及几位依旧穿着大明旧式官服、神色复杂的投诚将领。当那个喷吐着滚滚黑烟、通体漆黑的巨大车头,拖拽着整整二十节满载着“庚字三型”步枪 、后装线膛炮 以及成吨压缩军粮的车皮,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巨龙般缓缓驶入站台时,那位瓦剌使节的双腿,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这就是你们的‘神兽’?”使节面如土色,用生硬的汉话问道。

“这是‘工业’的力量。”商砚辞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从京城到这里,曾经需要半个月的急行军。而现在,只要十二个时辰。源源不断的兵员,打不完的弹药,吃不尽的粮食,会像血液一样,通过这条血管,泵入这颗战争的心脏。”

他微微俯身,盯着使节那双恐惧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骑兵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上,被追得像丧家之犬。因为你们是在用血肉,对抗钢铁的洪流。”

谈判桌就设在车站的调度室内。

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扯皮的拉锯。这是一场不对等的、降维打击后的“通知”。

商砚辞将一份早已拟好的《景瓦归顺条约》 扔在了桌上。窗外,蒸汽机车正在进行加水作业,那巨大的排气声如同一种无声的威慑,每一次“嗤——”的声响,都让瓦剌使节的心脏猛地一缩。

“签字。”商砚辞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首相大人,”使节看着条约上的条款,冷汗直流,“归顺……我们可以接受。但是,不仅要我们要向北迁徙至西伯利亚苦寒之地 ,还要交出所有的马匹作为‘工业原材料’……这,这是否太苛刻了?没了马,草原的男儿如何生存?”

“那就去挖矿。”商砚辞冷冷地打断了他,“西伯利亚的冻土下,埋藏着能够驱动下一个时代的宝藏。学会拿镐,比学会骑马,更能让你们的族人活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那些正在搬运货物的士兵。他们身上穿着整齐划一的作训服,动作干练,那是工业化流水线锻造出的战争机器。

“依靠火枪的射程优势和铁路的后勤,我们已经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 商砚辞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签,下一列火车运来的就不是谈判代表,而是能够把贝加尔湖都煮沸的燃烧弹。北方的祸患,我会在今年彻底解决。”

使节颤抖着拿起了笔。他知道,那个曾经属于弯刀与骑射的时代,在那声汽笛长鸣中,彻底终结了。

随着北方战事的尘埃落定,那股一直支撑着景国这架庞大机器高速运转的外部压力,骤然消失。而就像所有的压力容器一样,当外部压力卸去,内部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裂痕,便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