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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尽头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瘫软在地、心有余悸的三个拦路者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灵魂战栗的寒意。

陈星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凯尔身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刚才那无需意念引导、近乎本能的“否决”凝视,消耗的不是力量,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存在”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仿佛被强行剥离又粗暴地塞回,留下无数细微的裂痕。视线边缘时常闪过扭曲的色块,耳中充斥着不存在的高频嗡鸣,连莉亚近在咫尺的担忧面容,有时也会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晕。

“坚持住,团长,就快到了。”莉亚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哽咽的坚定。她紧紧搀扶着陈星另一只手臂,圣光如同温润的溪流,持续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试图抚平那源自规则层面的动荡,却收效甚微。

艾伦戴尔沉默地在前面引路,步伐加快了许多。渡鸦如同警惕的幽影,在队伍前后穿梭,确保没有新的尾巴跟上。风铃脸色苍白,她体内的自然之力对陈星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不稳定的“非人”气息感到本能的恐惧与排斥,但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跟上,目光不时扫过陈星,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穿过几条愈发僻静、几乎被遗忘的古老巷道,周围的建筑逐渐被茂密、未经修剪的奇异植物所取代。他们仿佛一步从冰冷的石质学术区,跨入了一片被人遗忘的原始林地。这就是“静语花园”——学者高地的边缘,秩序与野性的模糊地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腐烂的树叶味道,以及上百种不同魔法植物散发的、混杂在一起的奇异芬芳与微弱毒性。光线透过交错的巨大叶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花园深处,一座几乎被藤蔓完全吞噬的低矮石屋若隐若现,屋顶歪斜,烟囱寂静。石屋旁,矗立着那座更为庞大的、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废弃黑塔,塔身缠绕着比房屋上更为粗壮、闪烁着不祥紫黑色光泽的魔藤。

“就是这里了。”艾伦戴尔在石屋前布满青苔的木门前停下,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刻满了复杂几何图案的金属圆盘。他没有敲门,而是将手掌按在圆盘中心,一股极其精纯、不带任何学派偏向的奥术能量缓缓注入。

圆盘上的几何图案逐一亮起,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如同被激活的星图。片刻后,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幽暗的、散发着陈旧书卷与化学试剂混合气味的空间。

“进来吧,迷途的羔羊们,带着你们那不该存在于世的……‘火种’。”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屋内黑暗中传来。

众人对视一眼,艾伦戴尔率先迈入,凯尔和莉亚搀扶着陈星紧随其后。渡鸦留在门外阴影处警戒,风铃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屋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更像是一个杂乱无章的巨大书房兼实验室。高耸的书架直抵天花板,塞满了各种材质、大小不一的书籍卷轴,许多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实验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水晶器皿、坩埚、符文刻笔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生物标本和矿物。墙壁上挂满了描绘着复杂能量回路、星象图以及各种抽象符号的图纸。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魔法尘埃,在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光中缓缓舞动。

一个穿着沾满各色污渍的灰色长袍、头发胡子如同乱草般花白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冒着淡紫色气泡的坩埚前忙碌着。他身形佝偻,动作却异常稳定。

“梅特里尔大师。”艾伦戴尔微微躬身。

老者——梅特里尔没有回头,只是用一根镶嵌着猫眼石的长柄勺搅拌着坩埚里的液体,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艾伦戴尔,你这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是没改。还带了这么一群……麻烦。”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被搀扶着的陈星身上,搅拌的动作微微一顿。“哦?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仅是混沌侵蚀的旧伤,还有强行定义规则留下的灵魂灼痕,更麻烦的是……‘源初之火’的同化已经开始侵蚀你的‘人性锚点’了。”

陈星猛地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他还是努力聚焦看向那个佝偻的背影。“大师……您知道……这力量?”

梅特里尔终于转过身。他的脸布满皱纹,如同风干的树皮,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无数星辰与智慧的光芒,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上下打量着陈星,目光尤其在陈星胸口那枚“初火之钥”上停留了片刻。

“知道?哼。”梅特里尔哼了一声,放下长柄勺,走到一个堆满书籍的桌子前,随手拿起一本用某种黑色皮革装订、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厚重大书,“《守望者遗篇,第三卷,禁忌之力考》,里面提到过只言片语。‘源初之火’,并非创造,而是‘定义’。它并非此界之物,是守望者从世界壁垒之外带回的‘样本’,是连他们都无法完全掌控、最终选择封存的危险力量。它能否决既有规则,定义新的现实,但使用它的代价,就是施术者自身的存在,会逐渐被它同化,最终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一个失去自我意志、永恒固定的‘概念’。”

他的话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莉亚的脸色瞬间惨白,凯尔倒吸一口凉气,连门外的渡鸦身影都似乎凝固了。风铃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

陈星的身体晃了晃,感觉那股剥离感更强烈了。

“观察者……要净化我们……”他艰难地说道。

“当然要净化!”梅特里尔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嘲讽,“对于一个致力于维持宇宙‘既定规则’稳定运行的组织来说,一个行走的、不断定义新规则的‘错误’,就像病毒之于健康的身体,必须被清除!你们的出现,本身就是对他们存在意义的挑战!”

他合上书,走到陈星面前,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小子,你现在就像抱着一颗点燃了引信的炸弹。每一次使用那力量,都在加速引信的燃烧。要么在炸弹爆炸前找到控制它的方法,要么……就在它把你彻底变成非人之物前,让‘观察者’帮你‘解脱’。”

“有办法吗?”艾伦戴尔沉声问道,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梅特里尔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后重新落回陈星身上,眼神复杂。

“办法?有一个。很古老,很危险,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过程……生不如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需要进入‘灵魂熔炉’,在自身存在被彻底同化前,主动将‘初火’与你的灵魂进行‘锻造分离’。成功,你或许能真正掌控一部分力量,保住你的人性。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眼睛里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失败,就是彻底的、从存在意义上的……湮灭。

静语花园的风穿过敞开的木门,带来植物摇曳的沙沙声,仿佛无数幽灵在低语。石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陈星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众人心中那沉落到谷底、又因这唯一渺茫希望而重新挣扎跳动的心跳。

生不如死的抉择,已然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