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隧道”沉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合拢,将暴风雪的嘶吼与“收割者”追击的枪声彻底隔绝。
车队残存的车辆停驻在一条可供三车并行的主通道内,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惨淡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压抑的喘息和伤员忍不住的呻吟。
林风推开车门,靴底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副驾驶座上的生态维持匣,那枚“种子”依旧散发着稳定的绿光,在幽暗的环境中如同呼吸般脉动。
低语之树的意念连接已彻底中断,但胸前引导器传来的微弱温热,以及“种子”此刻异常的平静,都暗示着此地的不寻常。
“清点伤亡,抢救伤员!罗根,立刻建立环形防御!夜枭,侦察前方通道,确认安全范围!”林风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内传得很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罗根带着人利用车辆和随车携带的障碍物构筑简易工事,夜枭则如同影子般融入前方更深沉的黑暗,只有加密频道里偶尔传来的简短汇报证明着他的存在。
“隧道结构完好,空气循环系统在低速运行。未发现近期活动痕迹……但深处有微弱能量读数,来源不明。”
周维清和伊芙琳从指挥车中拖出便携终端,开始扫描环境。
“难以置信……这里的辐射水平几乎接近旧时代宜居标准!空气成分也相对洁净。这个隧道有一套独立的生态维持系统,而且还在运作!”周维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传来一阵机械摩擦的嘎吱声,由远及近。
所有武器瞬间指向声音来源。
灯光照射下,一个由履带驱动、造型笨重的旧时代服务机器人缓缓驶来,它外壳锈蚀,顶部的传感器闪烁着红光,发出合成的电子音: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大量入侵。根据《紧急状态协议第7条》,本区域已由‘守林人’组织接管。请表明身份及来意,重复,请表明身份及来意。”
医疗车内,苏愈正为受伤的“潜鳞”进行紧急手术。
莱恩蜷缩在角落的担架上,左臂的伤疤不再有能量溢出,但一种冰冷的空虚感浸透了他。
当那台服务机器人出现时,他猛地睁大眼睛,抓住身旁苏愈的衣角。
“是它们……‘守林人’……我‘听’到过他们的声音,在低语之树断开前……他们不相信任何‘非自然’的造物,包括‘种子’……”莱恩的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他们认为……我们是带来‘二次污染’的灾星……”
苏愈手上动作不停,冷静地吩咐助手:“给他注射镇静剂。莱恩,保存体力,现在不是感知的时候。”
但莱恩的警示已经传入林风耳中。
林风走到机器人前,平静地回应:“我们是新芽镇的幸存者,为躲避暴风雪和武装袭击被迫进入此地。我们携带的并非武器,而是可能修复生态的关键样本。我们请求与‘守林人’的负责人对话。”
机器人沉默了片刻,传感器红光闪烁频率加快,似乎在分析或请示。
十分钟后,它再次发声:“样本能量特征与数据库记录部分吻合。临时权限已授予,允许进入b-7缓冲区休整。请跟随引导灯光。警告:任何敌对行为将触发自卫协议。”
话音刚落,前方通道的灯光次第亮起,指向一条侧向的岔路。
b-7缓冲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大厅,明显是旧时代的物资中转站。
一些基础的照明和通风设备已被修复,角落里堆放着“守林人”的补给箱。
车队得以稍作喘息,战士们处理伤口,检修车辆,技术人员则尝试连接隧道的内网获取信息。
然而,紧张气氛并未缓解。
罗根的人与几名出现在缓冲区入口、身穿简朴制服、手持奇特木质与金属混合材质武器的“守林人”哨兵形成了对峙。
双方没有言语冲突,但眼神交汇间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
片刻后,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旧时代工程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子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走来。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车队,最后落在林风身上。
“我是‘守林人’在此地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青岚。”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有太多温度,“我们监测到‘方舟’设施的异常能量爆发和随之而来的污染扩散。你们从那个方向来,携带高浓度能量源。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林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示意周维清调出部分数据。
“‘方舟’并非希望之地,而是一个试图重塑生命的牢笼。它的控制核心,‘主宰’,已被我们摧毁。我们携带的‘种子’,是从其废墟中夺取的,蕴含生命本源力量的存在,或许……是治愈这片土地的关键。”
青岚眉头紧锁,看向生态维持匣的眼神充满警惕:“治愈?我们见过太多以‘治愈’为名的灾难。‘同盟’的技术,本质都是扭曲和控制。我们‘守林人’的职责,是守护自然演化的进程,隔离一切人为的‘污染’,包括你们口中的‘希望’。”
“但你们也在使用旧时代的科技。”周维清指向运转中的通风系统。
“我们修复并有限度地利用它们,是为了维持生存,以便更好地‘守护’。”青岚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不会让技术凌驾于自然之上。这是我们的底线。”
谈判陷入僵局。
显然,“守林人”对“种子”和新芽镇势力的戒心极重。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隧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整个缓冲区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隧道!
“报告!隧道c区结构受损,外部污染体(可能是变异生物或受污染的地下水)正在渗入!”一名“守林人”队员冲进来急报。
青岚脸色一变,立刻下令:“启动应急密封门!所有战斗单位前往c区阻截!不能让污染扩散到核心区!”
“我们可以帮忙!”林风立刻说道,“我们有战斗人员和技术专家,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希望。”
青岚只犹豫了一瞬,眼下形势危急,不容她拒绝。
“跟上!但别耍花样!”她深深看了林风一眼,转身带队冲向事故地点。
林风立刻分派任务:“罗根,带你的人去支援!夜枭,协助侦察渗漏点。周教授,分析污染类型,看能否找到抑制方法!”
在赶往c区的路上,莱恩突然抓住林风的胳膊,脸色苍白地指向通道一侧:“那里……有东西在呼唤‘种子’……很微弱,但很……古老。不是‘同盟’的东西!”
林风心中一动,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c区的景象令人心惊。
一段隧道壁被不明原因炸开裂缝,浑浊腥臭、泛着诡异磷光的液体正从裂缝中涌入,所过之处,金属和混凝土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更可怕的是,液体中似乎有某种扭曲的生物在蠕动。
“守林人”队员依托临时掩体奋力阻击,他们的能量武器似乎对这种污染体效果有限。
罗根带人加入战团,强大的火力暂时遏制了污染体的推进,但无法修复裂缝,情况依然危急。
周维清快速分析着污染液体的样本:“高浓度辐射和未知生物酶!必须堵住裂缝并中和活性!”
就在这时,林风胸前的引导器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副驾驶座上的生态维持匣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光!
那光芒甚至穿透了车体,照亮了混乱的战场。
在绿光的照耀下,汹涌的污染液体仿佛遇到了克星,蠕动速度明显减缓,表面的磷光也暗淡下去。
更令人惊讶的是,隧道裂缝边缘,一些残存的、看似早已枯死的苔藓类植物,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出微弱的生机,开始顽强地覆盖被腐蚀的区域!
“这……这是……”青岚目睹此景,冰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风抓住时机,大声道:“看到了吗?这不是毁灭的力量!这是生命的力量!‘种子’或许无法瞬间净化一切,但它能对抗污染,激发自然的修复本能!我们需要合作,而不是互相猜忌!”
青岚看着在绿光下逐渐稳定的战线,又看向林风坚定的眼神,终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我暂时相信你的判断。集中力量,先堵住裂缝!我们需要你们的技术支援!”
共同的危机面前,两个原本充满戒备的群体,第一次开始了生涩却必要的合作。
隧道深处,那微弱的、呼唤着“种子”的古老存在,依旧静静等待着。
隧道内外,危机四伏。
新芽镇车队在逃离一个险境的同时,又踏入了另一个更加复杂的困局。
“铁脊隧道”并非终点,而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