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水晶罩,触碰那块蠕动的人皮。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带着一种妖异的诱惑力,在陈默的脑海中疯狂蔓延。
他能感觉到体内鬼楼之力对那人皮的强烈反应,仿佛那东西是某种至关重要的“钥匙”或“补品”。
直觉告诉他,触碰它,或许就能揭开部分谜团,甚至…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朝着那光滑冰冷的水晶罩表面靠近。
视线仿佛被那块苍白蠕动的人皮牢牢吸住,那细微的、如同濒死挣扎般的起伏,似乎蕴含着某种直达灵魂的低语,引诱着他去解放,去融合。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水晶罩的前一刹那——
一股源自意识深处、那座巍峨鬼楼虚影的冰冷意志,如同极地寒风般骤然吹拂而过!
这意志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陈默猛地一个激灵,如同大梦初醒,瞬间将手缩了回来,惊出一身冷汗!好险!刚才他几乎完全被那人皮散发出的怨念和诱惑所捕获,心神失守!
他立刻后退两步,与那石台和水晶罩拉开距离,强行移开视线,不敢再直视那块诡异的人皮。
而就在他心神恢复清明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身后大鼎处的异变!
“哗啦啦——!”
那沉重刺耳的锁链摩擦声再次响起!
鼎内,那些原本只是在缓慢蠕动的黑灰色粉末,此刻再次疯狂地汇聚、隆起!转眼间,那具由灰烬与锁链构成的尸体再度凝聚成形!
但这一次,与之前那模糊不清、只有空洞眼窝的形象不同!
这一次,那灰烬凝聚而成的面部轮廓,变得清晰可见!
那是一张扭曲到极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张狂戾气的脸!
虽然依旧由粉末构成,但五官的狰狞,那咧到耳根的、无声咆哮的嘴,那因极致怨恨而挑起的眉骨,都清晰得令人胆寒!
它被无数细密的黑色锁链从鼎底死死缠绕、拖拽着,庞大的怨念如同黑色的火焰在它周身燃烧,使得整个石室的温度都在急剧下降!
它疯狂地挣扎着,试图冲破锁链的束缚,那双由更深邃黑暗构成的“眼睛”,死死地、充满刻骨仇恨地钉在陈默身上,尤其是……他身后石台上那块水晶罩中的人皮!
然而,无论它如何挣扎,那些看似纤细的黑色锁链却纹丝不动,仿佛扎根于这片空间的法则本身,将它牢牢地禁锢在鼎心,无法逾越雷池半步。
它只能徒劳地发出无声的咆哮,用那狰狞到极点的表情,宣泄着它的愤怒与渴望。
陈默看着这具疯狂挣扎、目标明确的灰烬尸体,又回头看了看水晶罩中那块兀自蠕动探寻的苍白人皮,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我明白了!
这块蠕动的人皮,极有可能就是这具被锁链禁锢在鼎中的、由无数怨念灰烬凝聚而成的尸体的本体!或者说,是它最重要的核心部分!
不知因何原因,它的“皮”被剥离开来,封印在了这水晶罩中。
而失去了皮囊的“本体”(或者说剩下的部分),则化作了这鼎中充满怨念的灰烬,被锁链永恒镇压!
它之前的“指引”,并非善意,而是渴望陈默打破封印,让它重获完整的皮囊!
至于它的皮为何被剥,本体为何被镇压于此,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恐怖的故事,陈默无从得知。
这或许是十凶鬼楼第二层“惊悚之巷”背景的一部分,也或许是某个更宏大阴谋的碎片。
但此刻,陈默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抵抗住了诱惑。
一旦他打破水晶罩,让这皮与鼎中的怨念本体重新结合,天知道会释放出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此地不宜久留!
陈默不再理会那在鼎中疯狂挣扎、却无法伤他分毫的灰烬尸体,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石台后方。
在那里,阴影之下,果然有一扇低矮的、之前被他忽略的石门。
石门半掩着,后面是深邃的黑暗。
没有犹豫,陈默立刻朝着那扇石门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侧身,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就在他整个人完全踏入石门后的黑暗,与石室隔绝的瞬间——
一种极其熟悉的抽离感和虚无感猛地包裹了他!
仿佛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底深渊,又像是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海,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变得模糊、遥远。
视野被纯粹的黑暗吞噬,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不到任何实体,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稀薄。
这种感觉,与他之前被强行推出双面佛地下室时的体验,如出一辙!
是空间转换?还是……幻境重置?
这种极致的虚无所持续的时间似乎只有一瞬,又仿佛无比漫长。
当陈默的感官重新恢复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室外。
脚下是潮湿、布满苔藓的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永昌镇郊外夜晚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植物腐烂气息的微凉空气。
头顶是稀疏的星斗和被云层半掩的月亮,投下清冷而真实的光辉。
他猛地回头。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复刻的洋楼?哪里还有什么诡异的村落和浓雾?
他正站在一条荒废已久的小径上,四周是影影绰绰的树木和杂草丛生的荒地。
不远处,能看到永昌镇边缘零星的灯火。
他……出来了?
从十凶鬼楼第二层的试炼中……出来了?
陈默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七寸锦依旧紧握,体内的鬼楼之力虽然消耗巨大,但确实存在。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破裂的伤口也传来隐隐的刺痛。
一切感知都告诉他,这是现实。
但是…
他努力回想刚才的经历。
那栋复刻的洋楼,那无限延伸的厨房,那血债幻魇的李依依,那祭祀之鼎,那蠕动的人皮和被锁链禁锢的灰烬尸体……这一切,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可为什么,出来的如此…突兀?就像是被那个空间不耐烦地“吐”了出来。
而且,那扇石门…他进入那扇石门之后,就直接回到了现实?那扇门难道是出口?可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提示?那个布满瓶罐和祭祀鼎的石室,难道就是第二层的终点?恐怖之主的头颅呢?他并没有找到。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真正进入过那栋洋楼?会不会从他在浓雾中看到洋楼轮廓开始,之后的所有经历,都只是一场极其逼真、贯穿始终的集体幻觉?是那截断臂和浓雾共同作用下的精神攻击?
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
世界是真实的。
但刚才的经历呢?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那直指内心的拷问,那诡异恐怖的景象……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陈默站在荒废的小径上,望着远处永昌镇的灯火,第一次对自身经历的“真实性”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动摇。
十凶鬼楼,它考验的,似乎不仅仅是力量与勇气,更是对“真实”的认知,对“自我”的把握。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将所有的困惑与动摇强行压下。
无论刚才是否是幻觉,他都必须将其当作真实来对待。
因为那些经历所带来的成长、警惕与未解的谜团,是真实烙印在他心中的。
他看了一眼永昌镇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残存的鬼楼之力。
第二层试炼,似乎以一种他未能完全理解的方式,暂时告一段落。
但他知道,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那蠕动的人皮,那鼎中的怨骸,那“重启世界”的沉重念头…都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等待着他去揭开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