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城,自此更名为龙焰城。
昔日焚天盟的旗帜被尽数焚毁,取而代之的是在城头、重要建筑顶端猎猎飘扬的龙殿旗帜——底色玄黑,其上绣着一条盘旋欲飞、爪踏混沌云气的神龙,龙睛锐利,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
城破之后的第三天,整座城池已然大变样。在老陈高效的组织下,龙殿弟子与原城中部分被甄别后留用的低阶执事共同维持秩序,清理废墟,修复破损的城墙与建筑。被凌尘以混沌之力梳理过的地火熔脉,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温和而磅礴的灵力,使得龙焰城不仅迅速恢复了生机,其修炼环境甚至远超往昔,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带着一丝混沌初开的滋养韵味,对任何属性的修士都有裨益。
龙焰城中央,原焚天盟的议事大殿已被彻底改造。肃穆的黑金石取代了原先张扬的赤红晶石,大殿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排列成周天星辰之象,光线柔和而明亮。大殿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龙殿徽记。
此刻,老陈正端坐于主位之下左侧首位,红姑、墨渊、炎烈分坐两侧,下方是龙殿各堂口在龙焰城的负责人以及部分新近投诚、经过初步考察的原焚天盟中层修士。一场关于龙焰城乃至整个新占区域治理的会议正在进行。
“《龙殿法规》乃我龙殿根基,不容置疑,更不容触犯。”老陈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法规细则已张贴于各城门及坊市公示栏,并由宣讲队每日诵读讲解。其核心,在于‘公正’、‘秩序’与‘功勋’。”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凡龙殿治下,无论原属何门何派,亦或散修凡人,皆受法规庇护,亦需遵守法规约束。恃强凌弱、巧取豪夺、背叛泄密……诸般罪行,皆有明确定罪与惩处。同时,设立‘功勋殿’分殿,无论出身,皆可通过完成任务、捐献资源、技术创新、军功等途径获取功勋,凭功勋兑换功法、丹药、法宝、洞府居住权乃至龙殿更高阶的传承。”
一位原赤焰城的修士家族族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陈城主,敢问……我等家族中子弟,若想拜入龙殿,需经何等途径?”
红姑接过话,声音清冷:“龙殿纳新,首重品性,次重潜力。所有适龄者,皆可参与统一考核,考核内容涵盖心性、根骨、悟性以及对《龙殿法规》的理解。通过者,可为外门弟子。此外,立下大功勋者,或其直系亲属有卓越贡献者,经审核,亦可获得推荐名额。”
这话一出,下方不少原焚天盟附属势力的人员眼中都亮起了光芒。这意味着,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并未被彻底断绝上升通道,只要遵守龙殿规矩,努力立功,同样有机会攀上龙殿这棵参天大树。这极大地安抚了人心,并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
“至于尔等,”墨渊抚须开口,目光扫过那些新投诚的修士,“过往之事,依殿主令,既往不咎。但日后言行,皆在考核之列。资源殿已整理出部分龙殿基础功法与战技,稍后会根据各位现有职位及贡献,开放相应兑换权限。望诸位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恩威并施,条理清晰。既树立了龙殿法规的绝对权威,又给出了明确的上升路径和实实在在的利益。会议结束后,大多数与会的“新人”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敬畏、忐忑与希望的心情离去,开始积极投入到龙焰城的重建与龙殿的各项任务中去。
龙焰城西区,新设立的先锋营驻地校场。
数百名先锋营修士正分成数十个小队,演练着简化版的三元战阵。气血、真元、神念三种力量在场中交织,虽然远不如龙殿核心弟子那般圆融一体,却也初具规模,气势相连,攻防有序。
韩立身着副统领制式的玄黑色轻甲,站立在校场点将台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小队。他如今气质愈发沉稳,修为在连场战斗和龙焰城优越环境的滋养下,也已稳步提升至筑基后期,距离圆满不远。
“丙七队!气血链接迟滞了半息!战场之上,这半息便是生死!”
“壬三队!真元输出过于刚猛,注意与神念扫描的配合,寻找节点,不是让你们蛮干!”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所指出的问题皆是一针见血。经过赤焰城一战以及随后的清剿行动,韩立在先锋营中的威望日益高涨,不仅因其战功,更因他总能洞察战阵运转的细微瑕疵,并提出有效的改进方法。
演练间隙,韩立回到营房,并未休息,而是拿出了一枚玉简。这是墨渊特许他查阅的,关于战阵原理的一些基础论述。他沉浸心神,仔细研读。
“战阵之道,在于统合个体之力,化零为整,以弱胜强。其核心,非力量之简单叠加,而在于‘意’与‘势’的共鸣……气血为基,磅礴厚重;真元为用,变化万千;神念为引,洞察秋毫。三元流转,相生相克,浑然一体,乃成大道……”
韩立反复咀嚼着这些文字,结合自己指挥小队作战时的体会,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我之前指挥,更多是依葫芦画瓢,遵循战阵图谱的固定变化。却未曾深入理解这‘意’与‘势’的共鸣。每个人的气血、真元、神念特性皆有细微不同,强行要求完全一致的反而不美。若能引导队员在遵循总纲的前提下,略微调整自身力量的输出频率,使之更自然地与相邻队员契合,或许……这战阵的威力还能提升半成到一成?”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热。他知道,这绝非易事,需要对三元之力有极精微的感知和掌控,对队员的特性了如指掌,并且要冒一定的风险。但若能成功,不仅能让他的小队实力更强,对他自身理解力量本质也有着巨大好处。
他决定,在自己的直属小队中,先进行小范围的尝试。
然而,就在韩立潜心钻研战阵之时,龙焰城的阴影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深夜,龙焰城地下,原本用于关押重要俘虏的临时囚牢深处。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几处明哨和巡逻队,悄无声息地来到一间被多重禁制封印的石室外。石室内关押的,正是已被废去修为、形容枯槁的离烬。
那模糊身影并未试图破解禁制,而是取出一枚刻画着诡异扭曲符文的黑色玉符,贴在石室外壁。玉符上幽光一闪,一股极其隐晦、带着腐蚀与窥探意味的精神波动,穿透了禁制,传入室内离烬的脑海。
离烬原本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怨毒与期盼的扭曲表情。
“尔等……终于来了。”他以残存的精神力发出微弱的回应。
“离烬教主,你令主上很失望。”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离烬意识中响起,“但主上念你旧日之功,再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离烬惨笑,“老夫修为尽废,形同废人,还有什么机会?”
“活着,就是机会。”那声音道,“龙殿初立,根基未稳,凌尘虽强,却非全知全能。主上需要你记忆中,关于‘熔火之心’深处,那几位古老存在的确切沉眠地点,以及唤醒他们的‘祭礼’细节。”
离烬身体微微一颤:“你们想……”
“这不是你该问的。”声音打断他,“交出记忆烙印,主上可保你一丝残魂不灭,未来或有重聚之日。否则……魂飞魄散,就在顷刻。”
离烬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挣扎最终被无尽的怨恨取代。他点了点头,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开始剥离关于熔火之心核心禁地的记忆碎片……
片刻后,那模糊身影收回黑色玉符,幽光内敛,其上的符文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他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在龙焰城一间新开张的、由原住民经营的酒馆后院密室中,几个看似普通商贩打扮的人正在低声交谈。
“……龙殿法规森严,巡查严密,之前散播谣言、挑拨离间的几个兄弟,都被战殿那些煞星揪出来,当众处决了。”
“硬来不行,必须换个法子。我观察多日,龙殿虽强,但其弟子,尤其是新加入的那些,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对于功勋的渴望,已然有些急切……”
“哦?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伪装成提供情报或资源的‘线人’,发布一些看似报酬丰厚,实则暗藏陷阱的任务。或者,设法在功勋殿的任务系统中,掺入一些指向错误地点、或会引发内部冲突的‘私活’……”
“此计甚妙!但要小心,龙殿有墨渊坐镇资源殿,此人精明无比。”
“无妨,只需小心行事,从边缘入手,哪怕只能制造一丝混乱,延缓其整合速度,便是我等的功劳。”
密语声声,阴谋在黑暗中滋生,如同藤蔓,悄然缠绕向龙殿这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大树。
龙焰城地底深处,原本赤焰城沟通地火熔脉的核心阵眼所在。
这里已被凌尘以**混沌龙丹**之力彻底改造,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洞府空间。空间不大,四周虚空仿佛由无尽的混沌气流构成,缓缓流转,中央是一方平静的池水,池水并非寻常液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温和的地火精粹与混沌之气融合而成的“混沌灵液”。
凌尘盘膝坐于池水中央,双目微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泄,仿佛与整个洞府,乃至与下方的地火熔脉都融为一体。
攻占龙焰城,看似轻松写意,实则他动用混沌龙丹之力,强行扭转一地之规则,斩断并重塑地火熔脉,其中涉及的规则碰撞与力量消耗,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需要时间沉淀、消化此番所得,并进一步推演混沌之道。
在他的识海之中,混沌龙丹缓缓旋转,散发出朦胧的光辉。龙丹之上,三道代表着三元本源的气流愈发清晰凝实。其中,代表气血本源的赤红气流雄浑磅礴,代表真元本源的淡金气流浩瀚精纯,代表神念本源的银白光流灵动缥缈。三者围绕龙丹盘旋,却又在混沌之意的统御下,隐隐有交融之势。
“混沌,非是虚无,而是包含万有,衍化万物。”凌尘的心神沉浸在规则的感悟之中,“火系规则,暴烈焚天,乃‘动’之极;我此前强行压制,乃是‘静’之极。动静之间,阴阳之变,亦在混沌之中。”
他意念微动,识海中模拟出赤焰城上空,九阳焚天阵爆发的那毁灭一击,以及他如何以混沌归墟之力,将其分解湮灭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缓、放大,规则层面的碰撞与消融,如同最复杂的道纹,在他心间流淌。
“归墟,是终结,亦是开端。毁灭之后,重归混沌,方能孕育新生。”他若有所悟,“我之混沌龙丹,或许不应仅仅用于吞噬与压制,更应善于‘衍化’与‘创造’。”
想到这里,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混沌光华凝聚。这光华不再具备强大的破坏力,而是充满了生机与衍化的韵味。他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点。
嗡——!
那一点混沌光华骤然扩散,化作一片小小的、不断生灭的微型世界虚影。其中时而烈焰滔天,时而冰封万里,时而草木疯长,时而金铁交鸣……种种异象,皆是由最本源的规则碎片衍化而成,虽然转瞬即逝,却蕴含了无穷奥妙。
“混沌衍万法……”凌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光,“若能深入此境,届时,我心念一动,便可化出诸般神通,模拟万法攻击,甚至……创造属于我自身的‘神通’。”
他意识到,这或许才是混沌龙丹真正恐怖的地方。它不仅提供了近乎无穷的力量底蕴,更给了他一个直指大道本源的平台。
当然,这一步极其艰难,非一日之功。凌尘收敛心神,不再急于求成,转而开始巩固自身修为,同时分出一缕神念,如同无形的大网,笼罩整个龙焰城,密切关注着城中的一切。老陈等人的治理,韩立等弟子的成长,乃至那隐藏在阴影中的暗流……皆在他的感知之下。
他如同一位高踞云端的棋手,俯瞰着棋盘上的风云变幻。龙焰城是他落下的一枚关键棋子,既要借此扎根南域,也要以此磨砺麾下,引出暗处的敌人。
时间,在龙焰城的重建与整顿中,又过去了数日。
这一日,前往南方更深处进行侦察的斥候小队,带回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红姑与墨渊联袂来到凌尘的闭关洞府外,恭敬禀报:
“殿主,斥候在南方三千里外的‘流火平原’,发现了大规模焚天盟残军集结的迹象,疑似有来自‘熔火之心’的强者抵达,正在整合溃兵。此外……根据一些俘虏的零星供词和幽冥殿内线传来的模糊信息推断,焚天盟可能掌握着一种能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战力、但代价巨大的秘法,或与某种古老的‘祭献’有关。”
洞府内,混沌灵液微微荡漾,凌尘闭合的双目,缓缓睁开。
“熔火之心……祭献……”他低声自语,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片燃烧着永恒烈焰的绝地深处,“终于,要开始了吗。”
烽火并未停歇,反而正朝着更炽烈的方向蔓延。龙殿在南域的第一步已然站稳,但真正的挑战,伴随着更深的阴谋,正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