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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将年轻天子那张,因为烦躁和疲惫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映照得明明暗暗。

萧彻,已经将自己,关在这座大殿里,整整四个时辰了。

他的面前,那张宽大的御案之上,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只摆着两张,除了编号不同,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异的……百两官票。

一张,是真的。

一张,是假的。

他已经,反反复复地,将这两张官票,看了不下数百遍。

他用手,去感受它们的厚薄与纹理。

他对着烛火,去观察它们的色泽与水印。

他甚至,学着那些验尸官的模样,用一根银针,去小心翼翼地,试探墨水的成分。

然而,结果,依旧是徒劳。

这两张官票,就像一对,同卵而生的双胞胎,完美得,让人绝望。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烦躁地,将手中的琉璃镜,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殿外,守夜的小李子,听到动静,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息怒!龙体要紧,龙体要紧啊!”他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劝道。

“息怒?”萧彻看着他那副,除了会咋咋呼呼之外,别无用处的模样,心中的烦躁更甚,“户部尚书,跟朕说,分不出真假!大理寺卿,也跟朕说,分不出真假!现在,连朕自己,都分不出真假!你让朕,如何息怒!”

“明日早朝,那帮言官,又要指着朕的鼻子,说朕无能,说朕德不配位了!”他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难道,朕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这些废纸,来掏空我大乾的国库,动摇我大乾的江山吗!”

小李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心中,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看着陛下那副,几近崩溃的模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如同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既大胆又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小声地说道:“陛下……奴……奴才,倒是有个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蠢主意。”

“有屁快放!”萧彻没好气地吼道。

“陛下,”小李子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道,“您……您还记得吗?上次……上次在汤泉宫,那个沈女官,她……她不是说,她能闻出,那山里有……有‘煞气’吗?”

“虽然,那事儿听着,是有点……玄乎。可……可后来,那山,不是真的塌了吗?”

“奴才就在想……既然,沈女官的鼻子,连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气’都能闻出来,那……那这两张银票,虽然看着一样,但闻起来……说不定,会……会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呢?”

他这番,充满了“封建迷信”色彩的,“死马当活马医”的提议,让暴怒中的萧彻,猛地一愣。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小李子。

那眼神,看得小李子心里直发毛,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要被拖出去砍了,吓得连忙磕头如捣蒜。

“奴才该死!奴才胡说八道!陛下您就当奴才放了个屁,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然而,萧彻,却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沈青萝那张,清丽而又充满了神秘的脸。

他想起了,她在天牢里,仅凭嗅觉,便断定了奇毒的存在。

他想起了,她在承恩侯府,仅凭一丝气息,便锁定了毒植的老巢。

他更想起了,她身上那股,总是能让他在最烦躁的时候,安定下来的独特清香。

鼻子……

味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疯狂地滋生。

或许……真的可以?

“……去。”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啊?”小李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朕说,让你,亲自去一趟沈府!”萧彻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虽然微弱,却又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就现在!立刻!马上!”

他快步走到御案前,没有再写什么圣旨,而是,取过一张最普通的信笺,提笔写下了一封,堪称大乾开国以来,最不像“君王手谕”的……“求助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带着几分平等与……亲近。

“……青萝,朕,遇上了麻烦。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或者说……是你鼻子的看法。”

他将信,连同那两张,用黄杨木盒,精心封存好的官票,一并,交到了小李子的手上。

“记住,”他用郑重语气叮嘱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沈女官知。若有第四个人知道,提头来见。”

“奴才……遵旨!”

……

当沈青萝,在自己那早已熄了灯的闺房里,被杏儿从睡梦中摇醒,看到眼前这位,神色慌张,满头大汗的小李子公公时,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沈……沈女官!”小李子喘着粗气,将手中的木盒,如同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般,递了过来,“陛……陛下,让奴才,给您……送个东西!”

杏儿在一旁,也是睡眼惺忪,她看着这大半夜闯进自家小姐闺房的太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案子,吓得连睡衣都忘了换。

沈青萝,在看清了木盒的样式,和那封信上带着几分霸气的字迹时,便明白了。

她屏退了杏儿,打开木盒。

两张,一模一样的官票,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又展开那封信。

当她看到,信上那句“想听听你鼻子的看法”时,她那张,还带着几分睡意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位,年轻的天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哼,算他还有点脑子。”脑海里,魏明月那带着几分傲娇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总算知道,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找谁了。”

沈青萝没有再犹豫。

她净了手,焚了一炉,最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百合安神香”。

然后,她坐在灯下,将那两张官票,缓缓地铺在了桌上。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她进入了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由亿万种气味,构成的神奇世界。

起初,她闻到的是真票之上,那股独有的属于皇家贡纸的清雅檀木气息,和户部专用墨锭,那沉稳的松烟之味。

这股味道,纯粹,干净,带着一种,属于皇权的厚重感。

然后,她将鼻子,凑向了,另一张。

第一感觉,一模一样。

同样的檀木香,同样的松烟味。

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静下心来。”魏明月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如同暮鼓晨钟,引导着她,“不要被表象迷惑。任何完美的赝品,都必然有它的破绽。仔细地去闻,去分辨,那檀木香的背后,那松烟味的深处,有没有,被刻意掩盖的,不该存在的……杂质。”

沈青萝依言照做。

她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极缓,极长。

她的大脑,摒弃了所有的杂念。

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眼前这张,薄薄的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在那股,浓郁的松烟味的,最深处!

她,捕捉到了!

一缕极其隐晦,却又真实存在……不和谐的味道!

那是一种,植物被碾碎,浸泡发酵后,才会产生的,带着几分辛辣与微毒的草木气息!

这股味道,她,认得!

“是‘乌头浸膏’!”她在心中,惊呼出声!

紧接着,在那股,清雅的檀木纸浆香气的底层,她又闻到了另一种,同样不该存在的味道!

那是只有在前朝宫廷秘法“澄心堂”纸的制作工艺中才会用到的,由数十种珍稀花瓣和草药,混合而成的……独特纸浆清香!

“澄心堂纸!”

魏明月的声音,也充满了,压抑不住的震惊!

“乌头浸膏”!

“澄心堂纸”!

一个,是来自南疆,由“黑沙”组织走私的,剧毒染料!

另一个,是早已失传,只有皇宫内务府,才有少量存货的,前朝贡纸!

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一个代表着“江湖草莽”,一个代表着“皇家禁脔”的,绝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东西,此刻,却完美地融合在了,这一张薄薄的伪造官票之上!

一个,无比清晰,却又无比可怕的真相,瞬间,浮现在了沈青萝的脑海里!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早已被,滔天的骇浪所,彻底淹没!

她知道,她找到的,不仅仅是,破解“伪钞案”的线索。

更是,一条,足以,将那隐藏在深宫之中的毒蛇,和盘踞在江湖之上的猛虎,都一网打尽的……致命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