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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纸寺”,“药人中转站”。

当这两个充满了罪恶与血腥的词语,从那名“青龙堂”小头目的口中被吐出来时,苏宅的地牢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轻烟此刻的脸上,早已是一片冰霜。她看着那个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的王二麻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她在江南,与“黑沙”,与白少杰,明争暗斗了数年之久。

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贪婪的走私集团。

却不想,他们竟早已在这片,富庶得如同天堂般的江南水乡之下,建立起了一个以活人为“货物”,以鲜血为“商品”的……人间地狱!

“主人,”她转过身,看着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的沈青萝说道,“此事……此事,必须立刻,上禀……”

“不。”

沈青萝从那片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她那双在昏暗的烛火之下,亮得惊人的眼眸里,却是一种让苏轻烟都感到心悸的……冷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苏轻烟不解,“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桑纸寺’的存在,只要我们集结所有力量,雷霆一击,必能……”

“然后呢?”沈青萝,淡淡地反问道,“然后,我们会发现那座‘桑纸寺’,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灰烬。”

“我们除了得到几具早已被灭口的尸体之外,一无所获。”

“而白少杰,则会再一次,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甚至,还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是栽赃陷害。”

这番精准无比的分析,让苏轻烟哑口无言。她知道,主人说的是对的。

以白少杰那狡兔三窟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心脏”,置于一个毫无防备的境地。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沈青萝的眼中,闪烁着耐心“等一个,能让我们名正言顺地,踏入那座‘寺庙’,将他们人赃并获的……最佳时机。”

“而在此之前,”她冷冷的微笑道,“我们需要办一场,足够热闹的……‘庆功宴’。”

“庆功宴?”苏轻烟更不解了。

“没错。”沈青萝点了点头,“‘青龙堂’,在此次交锋中,元气大伤。而我们‘苏氏行’,则一战立威,彻底掌控了江南的茶叶市场。如此‘大胜’,若不大宴宾客,与民同乐,岂不是不符合我这位‘北方土豪’的……人设了?”

……

于是,三日后。

一场比之前在“望江楼”那场,还要奢华十倍的“苏宅夜宴”,便在整个苏淮府,那充满了艳羡与嫉妒的目光中,拉开了帷幕。

整个苏园,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宴会之上,宾客云集,觥筹交错,皆是江南一带,有头有脸的官商名流。

而最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位本该是,“苏老板”最大死敌的,“玉算盘”白少杰,竟然也应邀出席了。

他,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前几日那场让他损失惨重的商业战争,和那让他折损了三百精锐的血腥水战,都与他毫无关系。

席间,他与沈青萝,更是频频举杯,谈笑风生。

两人,一会儿聊江南的丝绸,一会儿又聊北方的马匹。

那副推心置腹,相见恨晚的模样,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唯有,站在沈青萝身后的苏轻烟,才能感觉到,隐藏在两人笑里藏刀的言语交锋之下,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的……杀机。

而就在这场,充满了“演技”与“机锋”的宴会,进行到一半时。

另一场,由杏儿领衔主演的“意外”,也悄然拉开了帷幕。

宴会的偏厅之内,杏儿正被一群,同样是无所事事的富家小姐和公子们,给围在了中间。

起因,很简单。

是,因为一盘由苏宅大厨,精心制作的“桂花糖藕”。

“……哎呀,我说,苏二小姐,”一位,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长衫,手中还摇着一把,画着仕女图的折扇的富家公子,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您这北方的口味,就是重啊。这桂花糖藕,讲究的是清甜软糯,您,怎么能,往里面加盐呢?”

这位乃是,苏淮府知府的独子,钱多多。平日里,最是附庸风雅,自命不凡。

“你懂什么!”杏儿立刻不服气地反驳道,“我们北方,这叫‘咸甜口’!甜中带咸,才能将那藕的清香,和桂花的蜜意给最大程度地吊出来!你们南方人,就知道傻甜傻甜的,一点层次感都没有!”

“哦?层次感?”钱多多被她这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理论,给逗乐了,“那,依二小姐之见,我们这满屋的前朝字画,名家真迹,又该有何等的‘层次感’啊?”

他这是在,嘲笑杏儿,没文化。

杏儿,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她小脸一扬,脖子一梗,那句预演了无数遍的台词,便脱口而出!

“字画?哼!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拍着胸脯,夸下海口,“别说这些了!就是把你们家所有的宝贝都拿出来,我家姐姐,只需用鼻子闻一闻,便能分出真假!”

“用鼻子,分真假?!”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瞬间,引来了满堂的哄笑!

钱多多,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手中的折扇,都快摇断了。

“好!好一个‘闻香识宝’!”他指着杏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既然,苏二小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今日,我等倒要开一开眼界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偏厅最角落里,那副画落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山水画。

“……就它了!”他指着那幅画,脸上是充满了恶作剧的坏笑,“此画,乃是我从一个落魄书生手里,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的。在座的各位大家,都瞧不出它的来历。”

“若是,苏二小姐的姐姐,能说出此画的一二三来。今日,这满座的酒席,便由我钱多多一人包了!”

他这是,要让杏儿,当众下不来台!

“你!”杏儿气得小脸通红,她本想,再争辩几句。

却不想,她身旁,一个同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富家小姐,脚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伸了一下。

杏儿本就心慌,脚下更是不稳,一个踉跄便朝着旁边摆满了各种名贵瓷器的……博古架,撞了过去!

“哎呀!”

“哗啦——!”

一声巨响!

整个偏厅,瞬间,乱作一团!

……

当沈青萝和白少杰,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

杏儿,正一脸无辜地,坐在地上,揉着自己被撞疼了的屁股。

而她的脚边,则是,一地的名贵瓷器的碎片。

那名作为“主人家”,由“经纬网”安插的名义上的富商,立刻上前,演起了全套的戏。

他先是对着白少杰和众宾客,连连告罪,说自己“管教无方,惊扰了贵客”。

随即,他又走到沈青萝面前,用充满了“讨好”与“谄媚”的语气说道:“苏……苏老板,这……这都是小事,小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倒是刚才,钱公子与二小姐,打的那个赌……”他眼珠一转,立刻将那幅引发了这场“血案”的《烟雨江行图》,从墙上取了下来,捧到了沈青萝的面前。

“……这幅画,本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既然,二小姐喜欢,那老朽便将它赠予苏老板,权当是给二小姐压惊的赔礼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既化解了尴尬,又卖了沈青萝一个,天大的人情。

沈青萝,本想拒绝。

毕竟,为了这么一出“意外”,便收下人家的东西,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她“高雅”的人设。

然而,就在那幅画,靠近她的瞬间。

她的脸色,却猛地,变了!

因为,她闻到了!

一股混合着,早已干涸了人类的血腥之气,与那产自南疆剧毒“蚀骨草”的……

死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