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身影在夜风中疾掠，脚尖点过屋脊，身形如影，没有半刻停顿。幽瞳伏在他肩上，毛发紧绷，尾巴僵直，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扼住了呼吸。她的头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前爪不自觉地抓进夜澜肩头的衣料。
夜澜立刻察觉，脚步一顿，落在一处偏殿屋顶。他抬手按住幽瞳脖颈，幻天塔神识探出，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血脉波动震退。那不是外力，而是从幽瞳体内自行爆发的古老印记，像是一道沉睡千年的钟声，在她识海深处轰然回荡。
“怎么了？”夜澜声音压得极低。
幽瞳的瞳孔剧烈收缩，三尾无风自动，血色纹路在皮毛下若隐若现。她牙关紧咬，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北……荒古禁地……封印裂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剧烈抽搐。夜澜眼神一凝，掌心罗盘瞬间爆发出刺目紫光，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北方。
不是误判。
不是幻觉。
禁地，真的出事了。
夜澜不再犹豫，足尖一点，身形再度腾空。这一次，他不再避让巡逻弟子，而是直穿夜家大阵，破空而去。风声在耳畔呼啸，幽瞳的低鸣不断，像是某种预兆的哀歌。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正在被某种更遥远的存在牵引，仿佛那片被封印的荒地，正用血脉在呼唤她。
一刻钟后，两人抵达荒古禁地入口。
昔日由夜家阵法师亲手加固的封印石门，此刻已被一层诡异的紫色雾气包裹。那雾不散不聚，像是活物般缓缓流动，表面浮现出逆向旋转的符文，与栖云客栈琴师临终所刻的符号如出一辙。更让夜澜心头一沉的是，他腰间的族印竟在微微发烫，与雾气之间，竟有微弱共鸣。
“逆祭阵……”他低声吐出这三个字，眼神骤冷。
这不是简单的封印破损，而是有人在主动瓦解结界，用的是早已失传的禁忌之术。而那股气息——阴冷、沉滞，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正是冥主留下的标记。
幽瞳从他肩头滑下，勉强站稳，三尾展开，血瞳死死盯住那层雾。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鼻翼不断翕动，像是在嗅某种常人无法感知的味道。
“这不是混沌。”她声音沙哑，“是吞噬。它在吃东西……吃活的。”
夜澜眉头一皱。
吃活的？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幻天塔第三层突然剧烈震动。下一瞬，一道紫光破塔而出，小蛟龙从虚空中冲出，双眼泛着妖异的紫色，口中发出不属于幼体的低沉龙吟。
“回来！”夜澜厉喝。
可小蛟龙充耳不闻，直冲那片紫色雾气。它的速度极快，尾巴划出一道雷弧，竟在空中留下残影。夜澜瞳孔一缩，瞬间催动幻天塔第一层时间感知，周身灵力运转骤然加快。
时间，在他眼中慢了下来。
他看见小蛟龙的爪子即将触碰到雾气边缘，看见那雾中符文猛然一亮，像是某种机制被激活。不能再等。
夜澜一步踏出，雷光缠绕右臂，左手如电探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小蛟龙的尾巴。巨大的拉力让他肩骨一震，几乎脱臼，但他死死不松手，硬生生将小蛟龙拽了回来。
“吼——！”小蛟龙怒吼，疯狂挣扎，龙吟中竟夹杂着一丝不属于它的威压。它的双眼紫光暴涨，口中喷出一道混沌气流，直扑夜澜面门。
夜澜侧头避过，左臂却被擦中，衣袖瞬间腐蚀，皮肤泛起黑纹。他冷哼一声，掌心雷光一闪，强行将小蛟龙镇压在地。幼蛟挣扎数息，最终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夜澜喘了口气，低头看向它。小蛟龙体表浮现出一道雷纹，蜿蜒如蛇，正与他手腕上那道旧伤隐隐共鸣。
“它认得那东西。”夜澜喃喃，“或者，那东西认得它。”
幽瞳踉跄上前，尾巴扫过小蛟龙额头，血瞳映照出它识海深处的画面——一片雷瀑倒流的山谷，一枚巨大的卵壳正在龟裂，内部传来断续的龙吟，却不是呼唤，而是哀鸣。
“它们要醒了。”幽瞳声音虚弱，“不是一只，是一群。封印裂的不只是门……是根。”
夜澜眼神一沉。
荒古禁地的封印，从来不只是石门和阵法。真正的根基，是埋在地脉深处的祭纹。若连“根”都开始崩解，那这场异变，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抬头看向那片紫色雾气，雾中符文仍在逆向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族印的共鸣也愈发强烈，仿佛在催促他踏入其中。
“不能进。”幽瞳突然抓住他手臂，“那雾……会改变认知。你刚才拉回小蛟龙，不是靠力量，是靠记忆。它想进去，是因为它‘记得’里面有什么在等它。”
夜澜没答，而是伸手探向雾气边缘。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寒意已顺着经脉逆流而上。他的视野瞬间扭曲，耳边响起低语——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识海中的意念。
“回来吧……孩子……塔在等你……”
他猛地缩手，掌心已泛起一层紫斑。
“它在模仿。”夜澜冷笑，“模仿幻天塔的气息，想引我进去。”
幽瞳摇头：“不只是模仿。它知道你有塔，知道你靠它变强……它在利用你的依赖。”
夜澜沉默。
他知道幽瞳说得对。幻天塔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最致命的破绽。若有人能伪造它的气息，那他每一步，都可能踏进死局。
可现在，他别无选择。
禁地异变，小蛟龙失控，幽瞳血脉共鸣，白枭以命示警——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冥主的局，不在客栈，不在夜家，而在这里。
他低头看向昏睡的小蛟龙，轻轻将它收回幻天塔第三层。雷纹仍在它体表游走，与夜澜手腕旧伤的共鸣却未消失。
“你感觉到了什么？”他问幽瞳。
幽瞳闭目片刻，血瞳微闪：“月神本源……在震动。不是被唤醒，是被惊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挖它的坟。”
夜澜眼神一厉。
他知道不能再等。若让那层雾彻底瓦解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手，幽冥剑出鞘，剑尖直指雾障。雷光缠绕剑身，冰寒之气弥漫四周。他一步踏出，剑意锁定雾中核心。
就在剑锋即将刺入雾气的瞬间——
小蛟龙在塔中猛然睁眼。
紫光从它瞳孔中爆射而出，幻天塔第三层剧烈震荡。夜澜心头一震，神识瞬间回归塔内，只见小蛟龙悬浮半空，口中低吟，竟与雾中符文的旋转节奏完全同步。
“它在回应！”幽瞳惊呼。
夜澜猛地回头，看向那片紫色雾气。
雾中符文骤然加速，逆向旋转的频率达到极致。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仿佛某种古老机制被彻底激活。雾障中央，一道细小的裂缝缓缓浮现，内部紫光涌动，隐约可见一座九层塔的虚影，顶端插着一把断裂的剑。
夜澜呼吸一滞。
那是幻天塔的形状。
可他从未让任何人见过。
他死死盯着那道裂缝，手中幽冥剑纹丝不动，剑尖距离雾气仅剩半寸。
就在这时，小蛟龙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念。
“让它进去……我能找到它……”
夜澜手指一颤。
“不行。”他低喝，“你进去就出不来。”
“可它在等我。”小蛟龙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娘亲在等孩子。”
夜澜咬牙，掌心雷光暴涨，试图压制小蛟龙的意识。可那股执念如潮水般涌来，竟让他神识一晃。
幽瞳猛然扑上，一爪拍在夜澜肩头：“别分心！雾在动！”
夜澜瞬间清醒。
只见那道裂缝正在扩大，紫光如血般渗出。雾中虚影愈发清晰，断裂的剑尖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瞬就要刺破虚空。
他握紧幽冥剑，剑尖再度逼近。
可小蛟龙的低吟，却越来越响。
夜澜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