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掠过荒原，夜澜脚步未停，肩头那片飘落的余烬被气流掀动，又翻了个身，最终坠入身后裂开的地缝。雷嗔紧随其后，手臂上的龙角骨鞭微微震颤，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北域的天色常年阴沉，此刻更是压得极低，远处一座被冰层覆盖的古城轮廓若隐若现，城墙断裂处插着一截残破的剑刃，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就是那儿。”夜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城中心那座倒悬的塔上，“赵家祖地。”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那块残缺玉简。银光一闪，地图再次浮现，与眼前景象完全重合。三百年前，月神斩断冥主神格的那一剑，就落在这片土地上。而赵家，正是当年亲手封印血脉、助纣为虐的元凶之一。
“你说他们也种了蛊？”雷嗔低声道。
夜澜收起玉简，声音平静：“每一个参与封锁月神血脉的家族，都成了轮回链的一环。他们以为自己得了好处，其实不过是被豢养的看门狗。”
话音落下，他身形骤然腾空，直扑古城入口。
轰！
九重熔火大阵瞬间激活，地底深处涌出赤红烈焰，层层叠叠化作火墙封锁前路。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咒语吟诵声，阵眼深处，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睁开双眼。
“外敌入侵？竟敢擅闯赵家禁地！”赤炎老祖怒喝一声，双手掐诀，火焰暴涨十丈，将整片天空染成血色。
夜澜立于虚空，不退反进。他拔出幽冥剑，指尖在剑锋轻轻一划，鲜血渗出，顺着剑脊流淌而下。紧接着，他将怀中最后一点雷鳞蛟茶倾洒在剑刃之上。
“嗤——”
雷煞之力与血液交融，剑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电光，仿佛有远古雷霆在其中苏醒。夜澜双目微凝，剑意直指大阵核心。
“破！”
一剑斩下，冰雷长虹自天而降，贯穿火幕。第一重阵壁应声炸裂，火焰四散如雨。雷嗔同时升空，背后雷云翻滚，第九道天罚之雷精准劈向第二阵节点。
轰隆！
第二重、第三重接连崩塌。火海剧烈震荡，阵法运转出现迟滞。
“怎么可能！”赤炎老祖脸色剧变，“这等雷威……你竟掌握渡劫级雷源？”
夜澜没有回答，身形再度拔高，剑势再起。这一次，他的剑意锁定了阵眼所在。
“你拖延不了多久。”他冷冷开口，“你以为等冥主回应就能活命？可他已经败了。而你们这些依附混沌的渣滓，只会跟着一起陪葬。”
“狂妄！”赤炎老祖怒吼，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注入阵心。顿时，剩余六重大阵疯狂旋转，火浪凝聚成一头百丈火龙，咆哮着冲向夜澜。
夜澜依旧不动，只是将左手按在胸前。
幻天塔第七层——时空之力，悄然开启。
时间在他周身微妙偏移，火龙的速度仿佛被拉长了一瞬。就在那毫厘之间，幽冥剑再度挥落，剑意分化三道，分别斩向火龙双目与咽喉。
咔嚓！
火龙哀嚎半声，头颅断裂，身躯轰然炸开。余波扫过大地，掀起千层焦土。
第四重破！
第五重破！
第六重……
当第七重阵壁碎裂时，赤炎老祖终于慌了。他不再试图硬抗，而是猛地拍下阵台下方一块暗纹石碑。
“启动传送阵！我要走！”
一道血色光柱自宗祠地下冲天而起，空间开始扭曲波动。这是赵家祖传的秘境通道，唯有老祖血脉方可开启，一旦完成，能瞬间遁出千里之外。
夜澜却笑了。
他缓缓落地，站在距离阵台百步之外，静静看着那道逐渐成型的光门。
“你果然要逃。”他说。
雷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嘴角扬起。
第七息。
就在血光升至最高点，空间即将撕裂的刹那——
雷嗔猛然张开双臂，背后雷翼全开，龙角骨鞭脱手而出，化作千丈雷网自九天垂落，精准罩住整个传送阵台！
噼啪！
电流交织，空间波动被强行冻结。赤炎老祖身形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即将脱身的狂喜，转瞬化为惊骇。
“不——！！”他嘶吼，“你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启动？！”
夜澜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焦黑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你这种人，从来只会在最后一刻才选择逃跑。”他淡淡道，“你以为自己是老谋深算，其实不过是贪生怕死的本能。”
“我不该死！”赤炎老祖双目通红，疯狂催动体内灵力，“赵家百年基业，岂是你一人可以撼动？！我今日就算拼尽性命，也要让你葬身此地！”
他猛然撕开胸膛，精血狂涌而出，双手结出古老印诀。
“赤炎焚天诀——燃命献祭！”
滔天火焰自他体内爆发，席卷四方，温度瞬间飙升到足以融化法宝的程度。整座阵台开始融化，地面龟裂，连空气都被点燃。
雷嗔被热浪逼退数步，眉头紧锁：“这家伙疯了，想同归于尽！”
夜澜仍站在原地，面对扑面而来的火浪，纹丝未动。
幻天塔第七层全力运转，时空之力将他周围半息的时间流速微调。火焰逼近的速度在他眼中变得缓慢，如同慢行的潮水。
他抬起幽冥剑，剑尖轻点地面。
一道逆向剑意顺着火流逆行而上，快得看不见轨迹。它穿过燃烧的灵脉，绕过沸腾的丹田，直刺心脏最脆弱的那一寸经络。
赤炎老祖瞳孔骤缩，嘴刚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噗！
剑意穿心。
他的身体还在燃烧，但生机已断。下一瞬，火焰熄灭，尸身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灰烬。
夜澜收剑入鞘，转身望向赵家宗祠方向。
那里曾供奉着赵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藏着三百年前与冥主签订契约的血书。如今，整座建筑已在战斗余波中坍塌大半，只剩下一根残柱孤零零立着，顶端挂着一面破旗，随风晃荡。
“结束了？”雷嗔走到他身旁。
“这只是开始。”夜澜低声说。
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那枚残缺玉简。银光再次闪动，地图更新。这一次，标记向北推移了数百里，指向一片终年不化的雪谷。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异样。
宗祠废墟深处，一块碎裂的石板下，隐约露出一角布料。他走过去，弯腰掀开石板。
是一件赵家长老的衣袍，袖口绣着暗纹。而在衣襟内侧，赫然缝着一枚微型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扭曲的虫形图案。
和他在赛场尸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夜澜眼神一冷，指尖轻轻刮过符箓表面。符纸瞬间碳化，化为飞灰。
但他已经确认了。
这不是个别现象。
赵家不止一个人被种下轮回蛊。
甚至可能……整个家族高层，都是容器。
雷嗔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夜澜没说话，只是将符灰握在掌心，缓缓收紧。
风更大了，吹得残旗猎猎作响。远处，一只乌鸦落在断墙上，歪头盯着这片废墟，忽然展翅飞走。
夜澜抬头看向北方雪谷的方向。
那里，才是真正的源头。
他的手指无意识抚过耳垂。
耳坠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