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 集团顶层,私人观景厅。夜幕低垂,将整座城市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窗外是连绵不绝的城市灯火 —— 从摩天大楼的霓虹招牌到居民楼的温馨窗灯,如同洒落人间的璀璨星河,无声地诉说着这座超级都市的繁华与生机。与下方街道的车流喧嚣、人声鼎沸相比,这间位于云端的观景厅却异常安静,只有轻柔的古典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混合着空气净化系统微不可闻的运行声,营造出一种松弛而温暖的氛围。
苏叶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被窗外的灯火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她已换下研究室的白色制服,穿着一身浅米色的棉质家居服,领口绣着细小的藤蔓花纹,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少了几分职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柔软。她手中端着一杯温水,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目光投向远方的灯火,却没有焦点 —— 思绪仿佛飘回了十年前,飘回了父母还在时的温馨时光,又或是这十年间无数个在黑暗中挣扎的夜晚。
全球清剿 “冥府” 的硝烟已然散去,“普罗米修斯全球伦理监管委员会” 的框架也已确立,外部世界的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苏叶的内心,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海啸,曾经被仇恨、责任填满的空间骤然空旷,留下的不仅是解脱,更有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 她习惯了奔跑,习惯了战斗,却突然不知道,和平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几乎与背景音乐融为一体。傅景深走了过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卫衣搭配黑色长裤,柔和了他平日里商场谈判、战场指挥时的冷峻气场,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感。他手中拿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薄毯,毯面柔软,带着刚从衣柜取出的温暖气息。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苏叶身边,与她一同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目光随着车流的灯光缓缓移动,仿佛在感受这座城市的脉搏。过了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将羊绒薄毯轻轻披在苏叶的肩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凉 —— 她总是这样,专注时就忘了照顾自己。
“还在想委员会的架构细节?” 傅景深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同大提琴的低音区,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却没有丝毫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叶微微摇了摇头,视线依旧没有收回,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傅景深倾诉:“不只是委员会… 是在想这十年的一切。从父母出事那天起,我好像就一直在跑 —— 在暗网里找线索,在黑市中伪装身份,在雪山里追真相,背后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不敢停,也不能停。我告诉自己,只要找到真相,只要为父母报仇,只要守住他们的技术,一切就会好起来。”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傅景深,眼中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与坚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卸下所有伪装后的脆弱与迷茫 —— 这是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过的样子,只有在傅景深面前,她才敢放下所有的盔甲。
“现在,‘猛兽’好像被打倒了,路也好像铺平了。但我却突然不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苏叶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与茫然,“是不是很可笑?打赢了最难的仗,却在和平的路口迷了路。”
傅景深凝视着苏叶的眼睛,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深切的疼惜与理解 —— 他看着她这几年的挣扎,看着她在无数个深夜独自分析数据,看着她在枪林弹雨中冷静指挥,也看着她在得知父母真相时的崩溃。他知道,她的坚强背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不可笑。” 傅景深斩钉截铁地说,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仿佛在给她一颗定心丸,“你只是需要时间。时间会帮你把‘苏叶’从‘暗网黑客 Y’、从‘复仇者’、从‘普罗米修斯守护者’这些沉重的身份里,一点点找回来。你首先是苏叶,是那个会为了一口好吃的汤开心半天、会在看悲剧电影时偷偷抹眼泪的苏叶,然后才是那些身份。”
他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握住苏叶的肩膀,目光坚定地望入她的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那副担子,你扛了十年,扛得太久,也太重了。以前你没有选择,只能一个人扛;但现在,是时候试着把它放下了,哪怕只是放下一会儿。让我帮你扛,我们一起扛。”
这不是命令,不是建议,而是一种近乎承诺的宣告 —— 宣告他会永远站在她身边,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苏叶望着傅景深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心房那层因常年防备、独自承担而形成的坚硬冰壳,仿佛被这温暖的目光悄然叩击,裂开了一丝缝隙,一丝暖意从缝隙中缓缓溢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真的试图将积压了十年的沉重与迷茫缓缓吐出,胸腔中的压抑感消散了许多。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不再像刚才那样飘忽:“那你觉得…‘苏叶’应该是什么样的?除了复仇,除了守护技术,我好像… 已经忘了怎么为自己活。”
傅景深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 这是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展现的温柔笑容,只属于苏叶。
“她首先得学会休息。” 傅景深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霸道,“我已经让陈姨煲了你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现在还温在厨房的保温柜里,等会儿我们一起喝。然后,她得学会‘浪费时间’—— 比如,和我一起看一场剧情简单的爆米花电影,不用动脑子,就跟着主角笑或者哭;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坐在这里发呆,看看窗外的云,听听音乐,不用想任何关于‘责任’‘使命’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而认真,目光落在苏叶的脸上,仿佛在描绘他们未来的样子:“等你休息好了,如果愿意… 我们可以一起想想,E.Y. 和景晟的未来。不是把它们当成冰冷的商业帝国来扩张,而是作为… 能让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更多地方变得更温暖、更安全的力量。比如,你之前提过的,利用‘普罗米修斯’的衍生技术,和医疗公司合作建立全球性的突发疾病预警网络,提前检测出阿尔茨海默症、帕金森等疾病的早期信号;再比如,用景晟的资源,去推动贫困地区的清洁能源计划,让山区的孩子不用再在煤油灯下写作业,让他们也能用上安全、便宜的电。”
傅景深没有滔滔不绝地规划宏伟蓝图,只是用平和的语气,描绘着一个个具体而温暖的小事 —— 这些事不再是充满斗争与危险的荆棘之路,而是充满了建设与希望的未来图景。他的话语没有丝毫强迫,不再是给她下达指令或分配任务,而是像在发出一个邀请,邀请她一起执笔,共同书写属于他们的下一个篇章。
苏叶静静地听着,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柔和的光亮所取代,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 “为自己而活” 的期待。她看着傅景深认真规划的样子,看着他努力为她勾勒一个不再只有责任与牺牲的未来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坚定,心中的暖意越来越浓。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回握住傅景深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暖与力量。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释然的笑容,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安心:“好。我们一起。”
窗外,星河般的灯火依旧温柔闪烁,仿佛在无声地祝福这对历经磨难的人;窗内,两人并肩而立,身影在落地玻璃上浅浅交叠,温暖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过去的王冠或许沉重,让她背负了太多;但未来的权杖,他们可以选择共同执掌,在和平的岁月里,一起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