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分量充分沉淀,然后才继续:“至于昨天高速上的袭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车流密集的高速公路上,动用多辆车、多人,进行如此猖狂的围堵撞击,这不仅仅是针对我和夏晖同志个人的报复行为,这更是对法律尊严、对党和政府权威的公然挑衅!其嚣张气焰,令人发指!我们恳请,也相信省政法委、省厅一定会对此事予以最高程度的重视,组织精干力量,一查到底,揪出幕后黑手,维护法治尊严!”
——查出来水落石出,查不出来就别来诘责安北矿难!
江河这番掷地有声、义正辞严的发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之前那种看似平和实则压抑的氛围。他没有纠缠于技术细节,没有抱怨个人遭遇,而是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政治层面、法治层面,将个人安危与组织权威、法律尊严紧密绑定,巧妙地堵住了对方可能试图采取的“冷处理”、“内部消化”或者“抓小放大”的意图。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朱伟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权衡。省公安厅秦遥副厅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而省纪监委审查调查室的主任,则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
良久,朱伟严才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但措辞显然更加谨慎:“江河同志的态度和决心,省政法委是清楚的,也是支持的。维护社会稳定,打击违法犯罪,保护干部安全,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共同责任。关于高速袭击事件,性质确实恶劣,省公安厅相关部门会立即介入,成立专案组,进行深入调查。至于富源矿事件的后续处理和相关问题的查处,”他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程序”和“部署”上,“还是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在省政法委的统一领导和协调下,依法、稳妥地推进。请安北县的同志相信组织,配合好上级部门的工作。”
质询,就在这种表面客气、言语平和,实则暗流汹涌、彼此试探、底线交锋的氛围中,波澜不惊地结束了。没有达成任何明确的结论,没有给予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更像是一次互相摸底、划定红线的政治过招。
走出那栋庄严肃穆的办公大楼,重新呼吸到外面略带污染的空气,夏晖却感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耗尽心神的精神搏杀。他深吸了一口云城冰冷而复杂的空气,试图驱散胸腔里的憋闷感。
“他们还是在拖延,在试探,在用程序和时间来消磨我们。”夏晖与江河并肩走向等候的车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正常,意料之中。”江河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陈……在省内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确凿到无法辩驳、能够一击致命的铁证,想动他,难如登天。今天的这场质询,与其说是他们在询问我们,不如说是我们主动出击,在向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明确地亮明我们的态度和底线——我们不会妥协,我们手里有牌,而且,我们不怕把事情闹大。”
他微微侧头,看了夏晖一眼,眼神深邃:“效果,已经初步达到了。至少,他们现在清楚地知道,我们手里可能掌握着让他们坐立不安的东西,而且,我们身后,或许也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江河脚步放缓,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U盘里的东西,应该有足以掀翻桌子的核武器,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易动用。但之前‘投石问路’的那篇关于‘安居苑’的报道,作为开胃菜,火候……我看已经差不多了。对方接连灭口刘富源,袭击你我,反应如此激烈,恰恰说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这把火,可以再烧旺一点。”
就在这时,夏晖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急促而短暂的震动。他不动声色地取出,快速解锁屏幕,一条来自绝对保密渠道的信息跃入眼帘,内容简洁却触目惊心:“急讯:邻省青峰县‘安居苑’项目承建商‘鼎盛建工’法人代表赵某,于今晨七时许,在公司办公室内突然中风……”
夏晖瞳孔骤然收缩,迅速将手机屏幕递到江河眼前。
江河的目光扫过那行冰冷的文字,心头也是猛地一凛,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这也太巧了吧!这边刚刚在质询会上将矛头隐隐指向“安居苑”及其背后的利益链,那边关键企业的法人就“突发中风”?这灭口的速度和决绝,简直令人胆寒!这更加印证了“安居苑”项目背后隐藏着足以让某些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