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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井村的晨雾,是裹着茶香的。不是浓得化不开的乳白,是淡青的、透亮的,像把整座山的翡翠敲碎了融在水里,顺着梯田的纹路慢慢流——一层叠一层的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嫩芽是嫩黄绿的,老叶是深墨绿的,雾就绕在叶尖,沾着露水,把整片茶山晕成了流动的绿玉。

程筱筱穿着白色运动鞋,踩过露水浸润的田埂。田埂是窄窄的,泥土是湿润的褐黄色,鞋底一踩就陷下去半厘米,留下清晰的脚印,脚印边缘还沾着带露水的草屑。她走得蹦蹦跳跳,突然弯腰,指尖轻轻掠过一株茶树顶端的嫩芽——嫩芽只有指甲盖大,裹着细密的绒毛,叶尖挂着颗圆滚滚的露珠。

“雪棠快看!这露珠是甜的!”她惊喜地喊,转身举起手指,那颗露珠还沾在指尖,晨光从雾缝里钻出来,穿透水滴,折射出小小的七色光斑,红、橙、黄、绿、蓝、靛、紫,像挂在指尖的微型彩虹。

苏雪棠站在三步之外的田埂上,没跟着跳。她的银发上沾满了蛛网般的露珠,细细小小的,挂在每一根发丝上,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像是戴了一顶透明的水晶冠冕。风吹过,银发轻轻晃,露珠就顺着发丝往下滑,滴在她的浅蓝色衬衫上,晕开小小的湿痕。程筱筱跑过来,伸手想帮她拂去发间的露珠,指尖刚要碰到银发,苏雪棠却轻巧地侧身避开,只让她捉到一缕缠绕在指尖的发丝——发丝是软的,带着淡淡的茶香,还有点露水的凉。

“痒。”苏雪棠轻声说,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散了点,冰蓝色的眼睛望着满山的青翠,瞳孔里映着茶树的影子,连眼神都柔和了些。

云无尘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道袍的下摆沾满了泥点——刚才他踩滑了田埂,摔了个趔趄,裤脚蹭了不少泥。他扶着腰,大口喘气:“两位姑娘...等等贫道...这坡也太陡了,比山上的石阶难走多了...”

程筱筱回头笑他:“谁让你昨晚熬夜绣护身符的?现在没力气了吧!”

云无尘脸一红,摸了摸道袍口袋,没说话——口袋里确实放着昨晚绣到半夜的护身符,针脚歪歪扭扭的。

......

炒茶坊在村子的中心,是间矮矮的砖房,房梁上挂着晒干的茶枝,空气里飘着炒茶的焦香。坊里有三口大铁锅,都架在柴火灶上,铁锅烧得发红,边缘泛着淡淡的橘色,热气从锅里冒出来,带着茶叶的清香。老师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拿着个竹制的炒茶帚,正在给一口锅预热。

“来,女娃子,试试?”老师傅看见程筱筱,笑着招手,把炒茶帚递给她,“别怕,刚开始慢着点,压、抖、翻,跟着感觉来。”

程筱筱学着老师傅的样子,撸起袖子,把实体化的手伸进锅里——刚碰到锅底的热气,她就“嗷”一声缩回手,指尖发红,灵体因为受热变得不稳定,指尖在实体与透明间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女娃子莫急。”老师傅笑出满脸皱纹,接过炒茶帚,亲自示范,“你看,手掌要贴紧锅底,慢慢压,把茶叶里的水分逼出来;然后抖一下,让茶叶翻个身;再快速翻炒,别让它粘在锅上...一压二抖三翻炒,要顺着茶叶的性子来。”

程筱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把手伸进锅里。这次她没急着动,而是慢慢感受锅底的温度,还有锅里刚放进去的龙井鲜叶——就在她的掌心碰到茶叶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波动从茶叶里传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流进灵体里。

下一秒,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绽放:春雨落在茶芽上的清凉,夏阳晒得茶叶发卷的灼热,秋雾裹着茶树的湿润,冬雪压在枝桠上的清冷...百年茶树经历的风霜雨露,像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她无意识地念叨着:“一压二抖三翻炒...”手里的动作突然变得娴熟,炒茶帚在她掌心转动,茶叶跟着她的手势翻飞,像绿色的蝴蝶,在红热的铁锅里起舞,没有一片粘在锅底。

老师傅瞪大眼睛,手里的炒茶帚都停了:“哎哟!这女娃有天生的茶缘啊!比我教了半年的徒弟都熟练!”

苏雪棠站在一旁,没说话,冰蓝色的眼眸映着程筱筱因专注而散发的微光——灵体的光晕变成了淡绿色,和茶叶的颜色融在一起,连头发都泛着淡淡的绿。她悄悄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镜头对准灵体少女微微发亮的指尖,还有锅里翻飞的茶叶,悄悄把这段画面保存下来,设成了仅自己可见。

云无尘也看得呆了,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连道袍沾了茶水都没察觉。

......

品茶室在炒茶坊的隔壁,是间明亮的屋子,窗棂是木质的,雕着简单的茶花纹。阳光透过窗棂,在矮桌上画出几何形状的光斑,光斑落在青瓷茶杯上,映得杯子泛着淡青的光。程筱筱捧着个青瓷杯,杯子里泡的是刚炒好的龙井,茶汤是淡绿色的,飘着几片茶叶。她的灵体能量有点收不住,无意识地渗入茶汤里——原本普通的新茶,突然焕发出陈年贡茶的香气,那香气很浓,带着点蜜香和兰花香,热气从杯口冒出来,在空中慢慢凝成了一只凤凰的形状,翅膀张开,尾巴散开,栩栩如生。

“道法自然...”云无尘坐在对面,下意识运起道家心法,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茶香与他的气息共鸣,茶桌上方突然升起一道小小的虹光,红、橙、黄、绿、蓝、靛、紫,和晨光里的光斑叠在一起,好看得紧。

“哇!还能这样!”程筱筱兴奋地跳起来,灵体的光芒更亮了,淡绿色里掺了点金色,“我再试试,能不能变个别的——”

苏雪棠眼疾手快,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程筱筱嘴里。刚好这时,周围的茶客都被虹光吸引,举着手机围过来,镜头全对准茶桌上方的虹光,七嘴八舌地问:“这是什么呀?太逼真了!”“是投影吗?哪家公司的?”

“全息投影,”苏雪棠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平常事,“我们是科技公司的,过来测试新产品,给大家添麻烦了。”

程筱筱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桂花糕,灵体的光芒被堵在喉咙里,没再往外冒,只在脸颊上泛着两团粉红,像偷喝了酒。云无尘手忙脚乱地收拾茶具,想把虹光遮住,结果道袍袖子一扫,“哗啦”一声,扫倒了三个青瓷杯,茶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三片淡绿的印子。

“抱歉抱歉,手滑了!”云无尘一边道歉,一边用纸巾擦桌子,脸都红了。

......

傍晚六点,白堤上的游人渐渐稀了。夕阳把湖水染成了橘红色,雷峰塔的影子斜斜映在水里,像幅淡墨画,湖风吹过来,带着点桂花的甜香,拍在岸边的石头上,“哗啦、哗啦”,像轻柔的摇篮曲。三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分享采的莲蓬——莲蓬是绿的,莲子剥出来是白的,甜滋滋的,带着点湖水的凉。

程筱筱把白天从茶叶里收集的能量凝聚成小小的光点,淡绿色的,像萤火虫。她轻轻吹了口气,光点飘向湖面,落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反而连成了一条星光小径,从长椅边一直铺到远处的雷峰塔影,光点在水面上闪着,像撒了一把碎钻。

苏雪棠望着这条转瞬即逝的光路,眼神很软。她罕见地没有避开,允许程筱筱靠在自己的肩头。灵体的微光透过衬衫,传过来暖暖的温度,和她银发的凉形成了对比,两种温度在暮色里交融。契约符文在她的衣袖下微微发亮,淡金色的光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和程筱筱灵体的淡绿光呼应着。

“明年我们还来好不好?”程筱筱的声音带着桂花糕的甜腻,还有点莲子的清香,靠在苏雪棠肩头,轻轻蹭了蹭。

苏雪棠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程筱筱的手背——那里有片淡绿色的印记,是今天炒茶时被高温烫出来的,灵体没恢复,就留下了这么个印子,像片小小的茶叶。指尖碰到印记时,程筱筱的灵体轻轻颤了颤,光晕更亮了点。

云无尘在长椅的另一端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道袍口袋里露出半截黄色的护身符,上面用红线歪歪扭扭绣着“旅途平安”四个字,针脚还有点乱——是他昨晚没绣完的,本来想今天送给苏雪棠和程筱筱,结果忙了一天,忘了拿出来。

......

返程的高铁在暮色里飞驰,窗外的茶山轮廓渐渐模糊,从清晰的绿,变成了淡墨色的剪影。程筱筱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着手机相册,叽叽喳喳地笑:“你看这张!小道士炒茶的样子,好像在做法的熊猫!”

苏雪棠凑过去看——照片里,云无尘蹲在炒茶锅前,蒸汽把他的脸熏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道袍袖口沾着片茶叶,头发上还飘着个茶梗,手里的炒茶帚举得高高的,表情严肃,确实像只忙乱的熊猫。

苏雪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田野、树木、房屋,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冰蓝色的眼眸映着天际线起伏的曲线,从橘红,到淡紫,再到深蓝。

程筱筱翻了一会儿相册,突然安静下来,灵体因为白天消耗太多能量,变得有点半透明。她头轻轻靠上苏雪棠的肩膀,呼吸变得轻缓。苏雪棠微微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西湖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桂花雨、醋鱼、莲蓬、炒茶...都很好。”

苏雪棠把桌上放凉的龙井茶往她那边推了推——杯子是透明的,杯底沉淀着两片舒展开的茶叶,像两艘停泊的小船。高铁突然穿过一条隧道,车窗骤然暗下来,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倒影:苏雪棠的银发泛着淡光,侧脸线条干净;程筱筱的灵体半透明,靠在她肩头,像一轮靠在冰山旁的月亮,安安静静的。

云无尘坐在前排座位,发出轻微的鼾声,头歪在椅背上,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莲蓬,绿色的莲蓬壳露在外面。车厢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报出即将到站的站名:“前方到站,本市东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程筱筱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苏雪棠的肩膀,声音像梦呓:“到家记得叫我...我还想看看阿福有没有长胖...”

苏雪棠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那缕曾被程筱筱捉住的银发——发丝上还沾着淡淡的茶香,是龙井村的味道,是这个秋天最暖的味道。

窗外,最后一片茶田的轮廓消失在暮色里,彻底融入了夜色。车厢内,灯光是暖黄色的,三个人的影子在玻璃上静静依偎:前排云无尘的影子有点歪,后排苏雪棠和程筱筱的影子靠得很近,灵体的微光和银发的淡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幅被时光轻轻定格的剪影,寻常,却又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