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城的废墟被远远抛在身后,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坟茔。先锋营汇合了陆川残存的力量,如同一股裹挟着血火与仇恨的钢铁洪流,沿着被兽蹄反复践踏、又被风雨侵蚀得泥泞不堪的官道,向西奔涌!
行军速度被提升到了极限。没有辎重拖累,只有随身携带的干粮、水囊和磨利的兵刃。士兵们沉默地奔跑,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片压抑而迅疾的死亡潮音。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钉在西方那片翻滚着血色烟尘的天际线。那里,是潮州府城的方向,是吞噬了无数生命的修罗场,更是复仇的终点!
林自强奔行在最前方,玉骨大成的气息如同深海潜流,支撑着他不知疲倦的步伐。腰间那柄暗红纹理的“破锋”长刀在奔跑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嗅到了前方更加浓烈的血腥。臂上的双盾——王伯的残盾与洪石头烙着“林”字的粗陋小盾——随着奔跑的节奏撞击着甲胄,发出沉闷的轻响。他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最大程度地铺展,警惕着官道两侧每一片可能潜藏危险的密林、山丘。
陆川归附的武者迅速融入了这支凶悍的队伍。独眼老卒赵铁鹰(玉骨小成)如同沉默的猎豹,紧跟在林自强侧后,仅存的左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凶光;矮壮的石磊(玉骨初成)背负双斧,奔跑时如同滚动的巨石,气息沉凝厚重;红袍的柳红绡(玉骨初成)身法飘忽,腰间软鞭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他们身上带着陆川的血仇,眼神比海城老兵更加凶狠、更加急切!
官道两侧的景象愈发荒凉。被焚毁的村落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荒芜的田野里散落着锈蚀的农具和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土、尸臭和淡淡血腥的绝望气息。偶尔能看到被遗弃在路边的、早已腐烂发黑的尸体轮廓,引来成群的食腐乌鸦,发出刺耳的聒噪。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炼兽宗大军过境时的残酷与毁灭。
日夜兼程!饿了,就着冷水啃几口硬得硌牙的粗面饼子;渴了,舔舐草叶上冰冷的露珠;困极了,就靠着冰冷的石头或树干,在呼啸的寒风中闭眼片刻,旋即被哨兵的厉喝或噩梦惊醒。不断有人倒下,或因旧伤复发,或因体力透支,被同伴草草安置在路旁,留下绝望而愧疚的目光。但队伍的主体,如同被复仇意志驱动的钢铁机器,依旧沉默而坚定地向前碾压!目标只有一个——潮州府城!
第三日黄昏,血色的残阳如同巨大的伤口,将西天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狂奔的先锋营,终于被一座横亘在官道尽头、如同洪荒巨兽般拔地而起的巍峨山脉,硬生生挡住了去路!
大南山!
山势陡峭险峻,直插云霄!巨大的山体如同墨绿色的屏风,将西去的道路彻底截断。山腰以上,常年笼罩着翻滚不息的灰白色云雾,如同巨兽吞吐的瘴气。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茂密的原始丛林中刺出,带着狰狞的压迫感。山风掠过峡谷,发出凄厉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尖啸。一股沉重、阴冷、带着浓郁妖异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山脚区域,让人呼吸都感到滞涩。
官道至此,如同被巨斧劈断,硬生生撞在山脚下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石碑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勾勒出三个扭曲而狰狞的大字:
大南山
字迹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林自强猛地抬手握拳,身后狂奔的洪流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骤然止步!数千人粗重的喘息声瞬间汇聚,如同压抑的风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那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山。
“地图!”林自强声音冷冽。
陈放立刻上前,将一份沾满汗渍的简陋地图铺开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他指着地图上大南山的位置,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林都尉,大南山,潮州西南屏障!翻过此山,便是临海县地界!之后直至府城,皆为平川!然此山…是炼兽宗切断府城与外界联系的关键锁链!据陆川逃出的零星溃兵所言,炼兽宗临海分舵主力并未参与围城,而是…由一位钢骨境的分舵主亲自坐镇于此!扼守所有翻山要道!意图…困死府城!”
钢骨境!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头!刚刚经历了法留山血战、士气正盛的先锋营将士,呼吸都为之一窒!玉骨境已是他们仰望的存在,钢骨境…那是真正站在力量顶端的传说!移山填海,力破万钧!这样的敌人,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太古神山,横亘在通往府城的必经之路上!
赵铁鹰仅存的左眼凶光暴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刀的刀柄;石磊双拳紧握,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柳红绡指间的软鞭发出细微的嗡鸣,如同受惊的毒蛇。连林自强身后的四位原先锋营玉骨境骨干,脸色也瞬间凝重如铁!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随着“钢骨境”三字,瞬间弥漫开来!
林自强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大南山那狰狞的轮廓,又抬头望向那云雾缭绕、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山体。他的感知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厚重的钢铁之墙,被狠狠地反弹回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顺着脊椎窜遍全身!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被这巨大的压力刺激得更加炽烈!他缓缓握紧了腰间“破锋”长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翻山路径?”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
“有三条!”陈放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划过,“东线‘鹰愁涧’,最为险峻,猿猴难攀,但距离最短,直插临海!中线‘百兽峡’,谷深林密,毒虫瘴气弥漫,是炼兽宗布防重点!西线‘一线天’,狭窄逼仄,易守难攻,据说有重兵把守!”
林自强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条路径的标注,大脑飞速运转。鹰愁涧过于险峻,大军无法通行,奇兵突袭或许可行,但风险极高。百兽峡毒虫瘴气对普通士兵是致命威胁,且必是炼兽宗重点监控区域。一线天…易守难攻,重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