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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山下骚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杂乱的人声,而是战马的嘶鸣声划破夜空。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金属盔甲的碰撞声,组成了一曲令人胆寒的杀戮前奏。

木念猛地从浅睡中惊醒,心脏狂跳。她看见龙湖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洞口缝隙处,正凝神向下观望。

“是官兵吗?”木念压低声音问道,挤到龙湖身旁。

山下火把通明,映照出森严的阵列。

足足来了上百名官兵,弓箭手在前,刀斧手在后,已将那群土匪流寇团团围住。

官兵们铠甲鲜明,兵器锋利,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冷光。

黑爷的手下们惊慌失措地抓起武器,但他们衣衫褴褛、装备简陋,显然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一些人甚至赤手空拳,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兵,只能无助地向后退缩。

一名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声音洪亮地喊话:“奉太守令,剿灭乱匪,放下兵器者不杀。”

没有人放下武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放下武器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流寇中不少人都曾是被官府追捕的逃犯,投降只会死得更惨。

厮杀在瞬间爆发。

官兵训练有素,列阵推进,如同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

流寇们虽凭着一股悍勇拼死冲杀,但如同麦秆般不断倒下。

血腥味顺着山风飘上来,浓郁得令人作呕,还夹杂着尘土和恐惧的气息。

小柔被吓醒了,躲在柳氏怀里瑟瑟发抖。

柳氏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手遮住丫丫的视线,自己的嘴唇已吓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木念紧紧盯着下面的惨状。

这根本不是剿匪,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些流寇中许多人连刀都拿不稳,面黄肌瘦,分明是饿极了的普通百姓。

黑爷确实罪该万死,但其他人呢?他们难道就该如此惨死吗?

龙湖伸手按住木念的肩膀道:“别冲动。”

木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将手指掐进了掌心,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我们救不了他们。”龙湖的声音异常低沉,“暴露了自己,谁都走不了。”

木念理智上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下面那些像牲畜一样被砍倒的人,她的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些惨叫声、求饶声、兵刃相交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人间地狱的乐章。

突然,混战中一个流寇挣脱包围,朝着山洞方向的山坡狂奔而来,后面两个官兵紧追不舍。

那人一边跑一边剧烈咳嗽,眼看离山洞不足百步距离。

赵青立刻握紧手中长刀,声音紧绷:“主子,怎么办?”

若让这人引来官兵,我们的藏身之处必然暴露。

龙湖正要下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念抓起脚边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猛地窜出洞口。

令人意外的是,她并非砸向那流寇,而是掷向她侧前方一棵枯树。

石头击中枯树,震下一个硕大的马蜂窝,正好落在那流寇和追兵之间。

嗡的一声,黑压压的马蜂炸了窝,如同复仇的幽灵般,无差别地攻击所有活物。

流寇和追兵顿时惨叫着四处乱滚,再也顾不上追、逃。

木念乘机退回洞内,气息微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龙湖凝视着木念,眼神复杂,出声:“好准头。”

“小时候拿弹弓打鸟练的。”木念边说边平复着呼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与她无关。

山下,战斗已接近尾声。

流寇几乎全数被歼灭。

官兵正在战场上进行补刀和清扫。

那个军官边下令边朝山坡上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派人上来查看:

“收拾干净,全都烧了,免得传播病疫。”

官兵们开始堆积尸体,点燃火把。

浓烟带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山谷,连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山洞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官兵们彻底离开,山下只剩下一片焦黑残骸和死一般的寂静。

木念第一个走出山洞。

晨光熹微,勉强照亮这片狼藉之地。

她缓缓走到那个被马蜂蜇得面目全非、已断气的流寇身边。

木念注意到他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衣裙已褪色,依稀能看出曾经被精心爱护的痕迹。

木念蹲下身,试图将娃娃从他僵硬的手指中取出,发现他攥得太紧,仿佛那是他在世上最后的寄托。

她沉默片刻,最终放弃了尝试,只是轻轻合上了他尚未完全闭合的双眼。

“走吧!”龙湖来到木念的身后,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此地不宜久留。”

丫丫指着远处一条被踩出来的隐约小路,出声:

“那边,我以前跟爹爹走过,可以绕过去。”

一行人沉默着再次上路。

马车早已毁坏,只能徒步前行。

大家尽量带走能带的物品,但许多东西不得不被遗弃在原地。

走出很远,木念回头望去。那片焦黑的山坡上空,几只乌鸦正在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她转过身,不再回头,将那片惨状永远刻在心底。

丫丫说的小路极其难走,几乎是在荆棘丛中艰难穿行。

每个人的手上、脸上都添了不少划痕,但这条路确实避开了官兵的封锁线。

中午时分,木念她们终于走出茂密的山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

然而河谷中的景象,让所有人再次僵立在原地,无法前行。

密密麻麻的窝棚挤在一起,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之为 shelter,望不到边际。

更多的人聚集在这里,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无光。

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疾病的气息。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而混乱的流民聚集地,人们如同被困的兽类,无助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木念的心沉到了谷底。最糟糕的情况,还是不可避免地遇上了。

龙湖拉住一个匆匆走过的老汉打听:“老伯,这里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老汉眼神惶恐,声音颤抖:

“前面…前面桥断了,过不去,官府的人把着对岸,不让修,也不让过,说我们这边有瘟病,过去一个射杀一个。”

他指着河谷一侧,木念她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对岸隐约可见官兵的旗帜,而河滩上躺着几具尸体,显然是想强行渡河而被射杀的可怜人。

退路被山火和官兵堵死,前路大河断桥。数万流民,被彻底困死在这片河谷里,如同被困在一个天然的牢笼中。

木念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病气,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知道,疫病在这种环境下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灾难之中,被困在这片绝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