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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之内,茶香与酒香氤氲缭绕,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雾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辛弃疾与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相对而坐,身影一半沐在江南湿润的月光下,一半映着北国雪原的反光。

亭外,时空规则扭曲形成的奇景依旧——江南的绵绵烟雨与莫斯科的漫天飞雪仍在微妙地平衡中共存,将这片狭小的空间化作了超脱现实的梦幻之境。

涅夫斯基将军,

辛弃疾执起那柄古朴的紫砂壶,手腕微倾,一道碧绿的茶汤如涓涓细流,注入对方身前的白瓷盏中,动作优雅从容,带着千年礼仪之邦特有的气度。

尝闻将军当年在楚德湖上,临危受命,以寡击众,凭借天时地利,大破不可一世的条顿骑士团。

不知彼时,面对铁甲如林、信仰为盾的强敌,将军心中,究竟是何等心境?

涅夫斯基双手接过那盏清茶,坚毅如同石刻的面容在氤氲的热气与清雅的茶香中,略显出一丝柔和与追忆:

那一战……他的声音低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片决定罗斯命运的冰湖。

我军背靠冰湖,身后是厚厚的冰层与刺骨的湖水,实已无路可退。

放眼望去,条顿骑士团的铁骑如银色潮水般涌来,厚重的板甲映着冰原惨淡的日光,十字纹章刺眼,马蹄踏碎冰面的声音如同死神的战鼓。

坦白说,此情此景,足以令任何久经沙场的老兵为之心悸。

他轻啜一口微烫的茶汤,感受着那与伏特加截然不同的清苦回甘在舌尖蔓延,继续道:

然则,那一刻心中无比清明,身后便是诺夫哥罗德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是罗斯土地世代传承的信仰与自由。

退一步,则山河破碎,信仰蒙尘。故而,心中虽有对战争的敬畏,却无半分犹豫,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辛弃疾闻言,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闪过深切的理解与共鸣,仿佛透过对方的描述,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将军此言,字字千钧,令某不禁想起当年,率区区五十骑,决然突入五万金军大营之时。

明知敌军如林,环伺如虎,生还之望渺茫,却亦是……不得不为。

涅夫斯基放下茶盏,湛蓝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探究与尊重,望定这位东方的诗人将军。

辛弃疾的目光投向亭外那永不停歇的、奇异交织的雨雪,声音渐沉,带着岁月也无法磨平的沉痛:

那时,叛徒张安国为求富贵,杀害了抗金义军首领耿京,携部投靠金军。

此獠不除,则抗金义士人心离散,北伐大业将毁于一旦。

彼时,某年仅二十三,纵有满腔热血,却也要在瞬息之间,做出这等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抉择,率五十死士,行那九死一生之事。

涅夫斯基肃然起敬,挺拔的身姿坐得更直:五十轻骑,闯五万大军营垒,于万军之中擒杀叛徒……阁下之胆识、决断,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足以令人由衷钦佩。

非是胆识过人,辛弃疾却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

实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就如同将军您,为了守护罗斯的土地与子民,必须挺身而出,直面强敌。

某当年,亦是要守护那份抗金复国的信念,守护义军同袍用热血浇灌的希望。有些路,明知荆棘遍布,却不得不走。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亭中唯有茶香袅袅,混合着窗外飘来的、带着寒意的风雪气息。

这时,涅夫斯基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银制酒壶,壶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此乃我罗斯最负盛名的‘生命之水’伏特加,取冰原小麦之精华,经多次蒸馏,得其至纯至烈。请阁下品尝。

辛弃疾坦然接过那冰冷的银壶,触手生寒。

他拔开塞子,一股极其凛冽、纯粹的酒精气息瞬间冲入鼻腔。

他没有丝毫犹豫,仰首便饮下一大口。那酒液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坠腹中,随即猛烈的热意轰然炸开,席卷四肢百骸。

他长长呼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白雾,不禁朗声赞道:好烈的酒!入口如火,下喉如刀,回味却有一股奇特的纯净!恰似将军当年在冰湖之上,做出的那般决绝果断、不容置疑的抉择!

涅夫斯基见对方如此豪爽,坚毅的脸上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他同样举起面前的茶杯:

比起阁下这清雅隽永、回味无穷的龙井茶,我这酒,确实显得过于直接、过于凛冽了。如同我们北国的风雪,不懂婉转。

就在这茶与酒奇妙交融、东方婉约与北国直率相互碰撞之际,辛弃疾忽然起身,走至亭边,凭栏远眺。

望着亭外那轮清辉万里的明月,与依旧执着飘落的飞雪共舞的绝世奇景,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追忆,有憾恨,有不平,更有一种沉淀了数百年的悲慨。

此情此景,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观测者的心中。

令某想起一首旧作,一首……写于醉后,却也醒时的旧作。

他略一停顿,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随即缓缓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顿挫,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重量。

尽管涅夫斯基完全不通汉诗的音韵与文字精妙,却从那深沉激越的语调、从那扑面而来的悲壮气息中,清晰地感受到了金戈撞击、号角呜咽、沙场点兵的雄浑意境。

他不由自主地赞叹:这诗句之中……我听到了战马嘶鸣,看到了营火连天,感受到了……一种深沉的、无法释怀的执念。

辛弃疾蓦然转身,目光如电,直射涅夫斯基:将军可知,这诗句之后,藏着怎样的故事?藏着辛弃疾……怎样的半生?

他并不需要涅夫斯基的回答,仿佛只是在向一位跨越时空的知音,剖白内心积压了八百年的块垒:

某一生,自诩文可安邦,武能定国,最大的憾事,便是空怀这‘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凌云壮志,却终究困于这江南一隅,终老于窗牖之下!

每每醉后舞剑,灯影幢幢之间,总觉手中所握,仍是当年突入敌营、渴饮敌血的那柄‘破阵’!

耳边回响的,仍是那吹彻连营的号角!可醒来……唯有这身青衫,这头华发!

涅夫斯基沉默良久,冰蓝色的眼眸中映照着辛弃疾激动而又悲怆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我明白这种心情,诗人。

即便在楚德湖上击退了强大的条顿骑士团,赢得了空前的声望之后,我依然无法停歇。

需要周旋于各个心怀异志的公国之间,需要远赴金帐汗国,在屈辱与强硬之间寻找平衡,只为维系罗斯大地那脆弱的团结与和平。

有时,政治上的权谋算计、利益权衡,远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痛快厮杀,更让人心力交瘁,更让人感到……束缚。

两位跨越了文明与时空壁垒的英雄,在这一刻,找到了心灵深处最深刻的共鸣——那便是身为守护者的责任、无奈与那永不熄灭的、近乎悲壮的执着。

辛弃疾望着对方,胸中郁结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口,他忽然朗声长笑,笑声在亭台间回荡,冲散了之前的沉郁:

哈哈哈哈哈!好!今日得遇将军,听君一席话,实乃辛某跨越八百年光阴的一大幸事!

既如此,不如就以这天上明月、这人间冰雪为证,辛某便厚颜,赋词一首,以记此缘,以酬知己!

他言罢,也不待涅夫斯基回应,径自走到石桌旁。

桌上方才的茶酒不知何时已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铺开的宣纸、研好的浓墨与一支狼毫笔。

辛弃疾执笔在手,略作沉吟,眼中精光一闪,便在那雪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姿态狂放不羁,一如当年!

但见墨迹淋漓,一首饱含情感的新词跃然纸上,其字体遒劲有力,锋芒毕露:

《贺新郎·楚德湖怀古赠亚历山大将军》

冰湖曾击条顿骑。

算而今、寒霜依旧,战魂犹记。

银甲连营三万里,铁马秋风乍起。

叹只叹、英雄无觅。

江南倦客闻笳鼓,怎奈何、白发空垂地。

肝胆在,向谁寄?

相逢莫问平戎策。

且看来、明月同辉,雪光相映。

茶酒清浑皆快意,何必分言彼此。

但笑指、星河如缀。

千古兴亡多少事,也不过、大江东逝水。

君与我,共沉醉。

这首即兴而作的《贺新郎》,既完美保留了辛弃疾词风特有的豪放跌宕与深沉悲怆,又巧妙地融入了对涅夫斯基其人事迹的敬意,以及对这次超时空相遇的深刻理解与感慨。

当这首词的影像与译文通过星际网络瞬间传遍宇宙各个角落时,所有观者,无论文明差异,无不被其中蕴含的磅礴情感与超越时空的知己之情所深深动容。

【天啊……我竟然看哭了……这首即兴词的水平,其意境之开阔,情感之真挚,完全不愧他‘词中之龙’的名号!】

【‘银甲连营三万里,铁马秋风乍起’!画面感、气势都绝了!寥寥数字,写尽了涅夫斯基将军当年的风采!】

【‘君与我,共沉醉’……这是何等的洒脱与相知!超越了文明,超越了胜负,这是灵魂的共鸣!】

涅夫斯基虽不能完全理解词中每一个字的精妙深意,却从辛弃疾书写时那专注而澎湃的神情,从词句传递出的整体气韵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毫无保留的、真挚的情谊与英雄相惜。

他郑重起身,举起面前那杯尚未饮尽的伏特加,目光灼灼地看向辛弃疾:为这份跨越时空的相知,为这份属于战士与守护者的共鸣,干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辛弃疾端起的是清茶,涅夫斯基举起的是烈酒。

茶之清韵与酒之烈性,在这一刻完美交融,一如他们截然不同却又本质相通的精神世界。

然而,就在这温馨而豪迈的时刻,杯盏放下,余韵未绝之际,辛弃疾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动摇的决然:

将军,词已赋毕,酒茶已酣,你我……该办正事了。

涅夫斯基闻言,脸上畅快的笑容也渐渐化为一片肃穆,他心领神会地点头,周身那股属于冰原统帅的凛然气势再次升腾:确实。

纵使相知如故,然你我都明白,各自肩负的使命,不容忘却。

擂台之上,终需一战。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再无半分之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战斗的尊重,对各自信念的坚守。

方才亭中的温情脉脉,瞬间被冲霄而起的凛然战意所取代,仿佛连亭外的雨雪都为之一滞。

简单的两个字出口,两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如破空闪电般射出亭台!

青衫与银甲化作两道流光,在明月清辉与漫天飞雪交织的瑰丽夜空中,终于展开了这场迟来已久、注定载入史册的文明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