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刚结束,大厅里还留着一股热气。桌椅歪七扭八地摆着,地上散落几片彩纸,墙上挂着那幅撕纸拼成的“我们在”大画,角落的小凳子上还放着一个没收走的儿童围兜。
老夫子坐在签到台前,手里拿着笔,在本子背面写写画画。他把小男孩送来的纸袋轻轻夹在册子里,又翻回第一页,从头看起今天的名单。
秦先生走过来,把一瓶水放在桌上。“你还在记东西?”
老夫子点头。“有些事得趁现在想。”
“我刚才问了几个人,都说办得不错。”秦先生靠在墙边,“连林强都多干了两个小时,这可不容易。”
“我知道大家辛苦。”老夫子抬头,“但越是这样,越要看看哪里还能更好。”
他说完起身,拍了下裤子上的灰。“去会议室吧,叫上大番薯。”
“他还醒着?”秦先生笑。
“他要是睡着了,我就把他拎起来。”
两人走到儿童区,大番薯正趴在地上粘徽章,嘴里哼着上午那首跑调的歌。他手边摆着半瓶胶水,脸贴地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啥?”秦先生问。
“掉了一小块红色贴纸。”大番薯头也不抬,“这可是限量款。”
“人比贴纸重要。”老夫子说,“开会了。”
大番薯慢吞吞爬起来,把徽章塞进口袋,一边走一边拍裤子。“开啥会啊,不是都办完了?大家都笑了,孩子也开心,不就得了?”
“是办完了。”老夫子推开门,“但我们还得知道,为什么有人没笑。”
会议室桌上堆着一叠反馈表,还有几份志愿者交回来的手写记录。老夫子打开便携终端,连上金手指系统,导入所有数据。
屏幕亮起,跳出一张图表。关键词像弹幕一样往上滚:“温暖”“像过年”“孩子第一次主动说话”“还想再来”。
接着又出现几个词:“等太久”“找不到地方”“唱歌环节没排上”。
大番薯凑过去看。“这些也算问题?”
“算。”老夫子指着“等太久”三个字,“有人在签到区站了二十分钟,没人引导。这不是小事。”
“那……下次多安排几个人?”大番薯挠头。
“不止人。”老夫子滑动屏幕,“才艺区冷场,是因为我们只通知了能参加的人,但没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信息断了,人就走了。”
秦先生翻开自己带的本子。“我也注意到了。有家长说,以为活动九点开始,结果十点才进大厅,孩子中途闹脾气。”
“所以我们要改流程。”老夫子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时间轴,“从下车那一刻起,就得让人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大番薯盯着白板,忽然说:“那我上午唱歌是不是救场了?”
“你唱得很难听。”秦先生说。
“但我把人拉回来了。”大番薯咧嘴,“说明热闹有用。”
“热闹有用,但不能总靠你唱歌。”老夫子擦掉一半内容,“我们要让每个环节都能自己运转。”
这时门被推开,两个受助者代表走进来。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另一位父亲提着包。
“你们还在这?”秦先生赶紧搬椅子。
“我们回去路上想了想。”母亲坐下,“其实挺好的,就是……孩子一直想去唱歌,但不知道怎么报名。”
“我们也没看到牌子。”父亲接话,“转了一圈,发现人都在手工那边,就回来了。”
老夫子坐到他们对面。“谢谢你们说出来。”
“我不是挑刺。”母亲有点紧张,“就是觉得,如果下次能提前告诉我们哪些活动要排队,我们好安排时间。”
“这个建议很好。”老夫子转头对大番薯,“记下来。”
大番薯翻出本子,铅笔咔一声断了。他舔了舔笔尖,继续写。
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有个事……能不能下次准备点热水?带老人来的,走不动,站久了口渴。”
“我们有饮水机。”秦先生说。
“藏得太深了。”父亲笑,“找了十分钟。”
老夫子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金手指立刻生成一份优化清单。他当场打印,递给两位家长。
“您提的两条,已经列进改进计划。”他说,“一个月内,我们会设置引导员,所有活动区加设提示牌。饮水点也会标在入场地图上。”
母亲看着纸,眼睛有点湿。“你们真会改?”
“不会改就不叫总结。”老夫子说。
会议继续。他们一条条过反馈,每条问题都对应一条解决办法。有志愿者提到场地指引不清,老夫子决定下期制作简易动画版导览视频;有人说饭菜凉得快,大番薯主动揽活:“我背个小保温箱来回送!”
说到手工材料不够,秦先生提议分批次发放,避免集中抢用。老夫子用金手指模拟后确认可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变暗。会议室灯亮着,桌上堆满了纸。
大番薯打了个哈欠,低头看见口袋里的徽章,拿出来看了看。他没再粘,而是把它别在了自己衣服上。
“你说,咱们以后每个月搞一次?”他问。
“可以。”老夫子说,“但每次都要比上次好一点。”
“那我得练新歌。”大番薯嘿嘿笑。
“你别唱了。”秦先生说,“再唱孩子吓哭。”
“我可以指挥合唱团!”大番薯不服。
“先把你负责的物资清单写清楚。”老夫子递过一张表格。
正说着,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几位之前参与活动的家庭代表,一共五人。他们原本打算离开,路过时听说还在开会,就上来问问情况。
一位老太太说:“我家孙子回家一直在画那个手拉手的图,饭都不吃。”
“他爸爸看了照片,说下周想请假一起来。”另一位中年男人说,“但他怕自己不适合参加,问能不能带同事?”
“当然能。”老夫子站起来,“只要愿意当‘家人’,谁都能来。”
“那……能不能让我们也帮忙?”老太太问,“我不大会用电脑,但我能发传单,能看孩子。”
老夫子看着她,点头。“我们正需要长期志愿者。”
他打开金手指,新建一个“家庭互助小组”档案,当场录入几位代表的信息。系统自动生成联络方式和值班建议。
“下个月活动,你们就是第一批‘家庭联络员’。”他说,“名字已经挂进名单了。”
众人脸上露出笑意。有人掏出手机拍照,说要告诉家里人。
等他们离开,会议室终于安静下来。
老夫子合上终端,把《优化建议汇总》放进档案盒,标签写上“第886章总结·待跟进”。他喝了口凉掉的茶,看向窗外。
天全黑了,楼下路灯亮起。
秦先生收拾包。“明天还要跑社区审批,早点休息。”
“我不走。”老夫子说,“等会儿还要看一遍监控录像,确认有没有漏掉的声音。”
“你又熬?”秦先生皱眉。
“有些人说了话,声音很小。”老夫子打开电脑,“我不听,就没人听了。”
大番薯趴在桌上,忽然抬头。“那……我也留下吧。”
“你留下干嘛?”
“我守着我的徽章。”他摸了摸胸口,“万一丢了呢。”
秦先生摇摇头,把手机留在桌上充电。“行,我明早八点来。”
他出门时顺手关了灯,只剩老夫子面前的屏幕发着光。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
老夫子调出一段视频,画面是活动快结束时,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后排,手里拿着笔,在本子上快速写字。他没穿志愿者马甲,也没挂牌。
镜头拉近,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迅速合上本子,转身离开。
老夫子暂停画面,放大那张脸。
他不认识这个人。
他把截图保存,标记为“未登记人员”,然后继续往下翻。
突然,一行文字跳出来——
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异常行为提示:
“同一问题重复提问三次以上,且提问方向集中于资金使用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