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骑着单车拐进巷口，车轮碾过一块松动的砖，车身晃了一下。他没停，顺势把车停在墙边，抬头看了眼门牌号。这是一条老居民区的小街，两旁楼房低矮，晾衣绳横七竖八地拉在空中，几件衣服随风轻轻摆动。
他刚把本子从车筐里拿出来，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大番薯。
“喂。”
“老大！出事了！”电话那头声音急，“我到你说的那个小区了，结果公告栏上贴了个‘禁止私人集会’的通知，还盖了红章，看着像模像样。邻居都在议论，说有人上门警告不能接待外人搞活动。”
老夫子眉头一皱，“你确认不是真的？”
“假的！”大番薯压低声音，“我蹲了十分钟，看见两个穿灰制服的人又来了，想撕你之前贴的联络卡。我冲上去拦住他们，说自己是居委会志愿者，问他们证件。他们支支吾吾拿不出来，其中一个嘴快，说了句‘老赵说了不能让他们办家宴’——你猜怎么着？我把这段录下来了！”
老夫子沉默两秒，把本子翻到调研路线那一页，指尖按在“冷战父子”四个字上。
原来这么快就动手了。
他收起本子，“你在原地等我，别走开。”
“那你快点啊，我站这儿快被蚊子抬走了。”
老夫子挂了电话，推车往里走。路上碰到几个老人坐在门口下棋，没人看他。他在单元楼下找到大番薯，那人正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拍云，嘴里念叨：“高清画质，留证据得讲究。”
“人呢？”老夫子问。
“跑了。”大番薯放下手机，“但通知还在墙上贴着，我拍了照。还有，这栋楼的住户本来答应接受采访的，现在都说不敢见你，怕惹麻烦。”
老夫子点点头，直接上楼敲门。
门开了条缝，里面是个中年男人，眼神警惕。
“您还记得我吗？昨天打过电话，说想聊聊家里吃饭的事。”老夫子语气平和。
男人认出来，松了点劲，“是你啊……可现在外面传得厉害，说我们搞非法聚会，社区要查。我家老头本来愿意说两句，现在也不开口了。”
“这不是商业活动，也不是集会。”老夫子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还有基金会的说明。您可以随时联系我，也可以不参与。但我们来的目的，只是听故事，不是添乱。”
男人接过纸看了看，“你们真不收费？也不录像发网上？”
“不发。”老夫子说，“除非您自己同意。”
屋里传来一声咳嗽，是老人的声音。
男人犹豫了一下，“要不……改天再说？”
“行。”老夫子没强求，“但我明天还会来。您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就在。”
他转身下楼，大番薯紧跟在后。
“怎么办？”大番薯问，“他们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
老夫子走到小区长椅坐下，闭上眼。
金手指启动。
脑海里跳出几行信息：
【目标人物：老赵】
【近期行为记录】
- 三次打听街道公益补贴申报流程
- 向物业咨询“文化活动场地租赁价格”
- 在茶馆对熟人表示：“这种事我也能做，就是没人捧场”
【情绪分析：嫉妒指数偏高，行动动机为竞争受阻引发的报复心理】
老夫子睁开眼，“他不是反对基金会，他是气我们先做了他想做的事。”
“哦！”大番薯一拍大腿，“原来他是酸了！”
“对。他一直想搞社区活动捞点名声，甚至可能想拿补贴。结果我们零成本起步，还被人叫好。他坐不住了。”
“所以他就派人来搅局？”
“他知道我们没后台，以为吓唬几句就能把我们吓退。”
大番薯哼了一声，“他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可是连红烧肉都能端稳的团队！”
老夫子笑了下，“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他敢动手，说明不会罢休。接下来可能还会找别的办法坏我们的事。”
“那我们躲？”
“不躲。”老夫子摇头，“反而要更公开地做。”
“啊？”
“他怕的是我们做成。只要我们每一步都清清楚楚，谁来阻拦，我们就把证据摆出来。让大家看看，是谁不想让人好好说话。”
他说完，打开本子，在“调研路线”下面写下一行字：
【所有接触拍照留存，每次走访记录时间、对象、内容摘要】
写完合上本子，“从今天起，我们不悄悄做事了。我们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干。”
大番薯挠头，“那要是他们再贴假通知呢？”
“我们就贴真的。”老夫子说，“打印一批正规说明，盖上我们自己做的‘家族基金会联络处’章——不用官方，就手刻一个。贴在同一个位置，写明我们的目的，留下电话。”
“我可以去文印店搞定！”大番薯来了劲，“还能加个二维码，扫码听往期故事录音！”
“录音先不放。”老夫子提醒，“等人家同意再公开。”
“明白了。”大番薯点头，“低调开始，公开过程，留证防黑。”
老夫子站起身，“你现在就去附近打印店，做二十份通知。我再跑两家邻居家，解释清楚。明天我们正式开始第一轮走访。”
“要不要叫秦先生？”
“暂时不用。”老夫子说，“让他按原计划去联系老师家庭。我们这边的情况，先不扩散，免得影响他的进度。”
大番薯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忽然停下，“老大。”
“怎么？”
“老赵要是下次亲自来闹呢？”
老夫子看着巷口的方向，“那就让他来。只要他敢站出来，我们就敢当面问他——你阻止别人团圆，到底图什么？”
大番薯咧嘴一笑，“这话我记下了，到时候帮你喊。”
他蹦跳着走了。老夫子站在原地，把本子重新放进衣兜，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户人家的窗户。
窗帘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刚松开手。
他没动，就站在楼下，掏出手机给大番薯发了条信息：【通知上加一句：所有资助均为自愿，无任何强制义务。】
刚按下发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个穿夹克的男人从隔壁单元出来，手里拎着公文包，低着头快步往巷口走。经过公告栏时，他脚步顿了半秒，扫了一眼墙上新贴的通知，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加快步伐离开。
老夫子盯着他的背影，没追。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他也知道，对方已经慌了。
因为他们做的事，根本不怕人看。
他转身走向另一栋楼，准备敲下一户人家的门。
钥匙串挂在左手，随着走路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