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取代了虚拟世界中灼烧肺叶的硝烟与血腥气。
水无怜奈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瞳孔在惨白的灯光下急速收缩又缓缓恢复——那死亡的气息似乎还回荡在她的大脑之中,让她一时之间不能反应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赫尔墨斯之门”的接入舱内,束缚装置已经自动解开。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叫罗斯的女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和那火焰灼烧在皮肤上的剧烈疼痛——在虚拟世界中,那是同归于尽。
她还活着。
但剧烈的精神消耗和感官残留让她肌肉微微颤抖,一时间无法立刻坐起。
她侧过头,看到旁边另一个接入舱内,罗斯双眼紧闭,脸色灰败,毫无声息,只有旁边生命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意识却似乎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舱门滑开的轻响传来。水无怜奈警惕地望去,只见那个叫卡慕的长发青年站在门口,紫罗兰色的眼眸冷淡地扫过她和昏迷的罗斯,像在看两件刚刚结束性能测试的器械。
“出来。”卡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
水无怜奈撑着发软的身体,慢慢坐起,跨出接入舱。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快速扫过这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房间,最终落在房间另一端,那个一直静默旁观的黑发卷毛青年——田纳西身上。
他坐在控制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墨镜下的视线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对眼前的“结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还是深思?
卡慕没理会水无怜奈的打量,径直走到田纳西身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邀功和嫌弃:“结果很明显了。那个疯女人意识受损严重,就算醒来也废了。这个……身手不错,活下来了。不过,她那套战斗模式……可不是普通的电台主持人该有的,有点意思,难怪小琴会想把她交给我。”
田纳西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微微偏头,像是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他看向水无怜奈,隔着墨镜,水无怜奈却仿佛能感受到一种穿透性的审视。
“你的格斗技巧,反应速度,临场判断……很专业。”田纳西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质疑,“cIA?mI6?还是哪个情报机构的基础训练?”
水无怜奈心头一凛,但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父亲是退役军人,我从小跟着他学过一些防身术。在娱乐圈工作,会遇到各种突发状况,反应快一点很奇怪吗?”
她顿了顿,反将一军,“倒是你们……这所谓的测试,到底是什么?那个疯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卡慕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但也没急着拆穿,只是抱臂看着,仿佛在等田纳西做决定。
田纳西沉默了几秒,没有继续追问她的背景,而是换了个话题:“在‘门’里,你一开始就有机会彻底制服她,为什么犹豫了,拖到了最后才动手?”
水无怜奈回想起虚拟场景中,自己确实有过一瞬的迟疑。
那个罗斯的状态很不正常,像被某种狂热的信念驱使,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她本能地觉得杀死这样一个目标,带来的麻烦可能比收益更大。
“……她看起来不像有威胁的敌人,更像是个……病人。而且,我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她选择了一个部分真实、部分符合她目前伪装人设的回答。
“无意义?”卡慕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在这里,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意义。你的‘不喜欢’,可能会让你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田纳西抬手,止住了卡慕后续可能更刻薄的话。他站起身,走向水无怜奈,直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他比水无怜奈更高一些,沉默带来的压迫感让水无怜奈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罗斯认为是我给了她‘神启’。”田纳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墨镜映出水无怜奈谨慎不解的脸,“她把我当成了某种……象征。疯狂,但有时候,疯狂的刀刃也很锋利。”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而你,水无怜奈,你很清醒,也很会隐藏。一把知道自己是什么、并且想把自己伪装成餐刀的军刺。”
水无怜奈的心脏猛地一跳。
田纳西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我已经告诉琴酒水无怜奈通过了测试,带她去办理手续吧,琴酒说——从今天起,她归你调遣,观察期三个月。”
“我?”卡慕皱眉,明显对接收一个来历不明、疑似卧底的女人没什么兴趣,“我很忙,没空带新人。而且她……”
“这是最快检验她‘价值’和‘忠诚’的方式,不是吗?”田纳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以及——转告琴酒的原话‘再莫名其妙把人弄死,我就杀了你们两个。’”
水无怜奈:……
她低头看着田纳西指了指卡慕又指了指水无怜奈的手。
不,我想他说的人是你和卡慕才对。
水无怜奈一脸冷漠。
卡慕盯着田纳西看了两秒,又嫌弃地瞥了一眼水无怜奈,最终啧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跟我来。”他对水无怜奈没好气地说,转身向外走去。
水无怜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跟上了卡慕。在经过田纳西身边时,她听到他用极轻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句:
“看看这把军刺,最终会刺向谁。”
水无怜奈脚步未停,心中却已凛然。这个田纳西,比她想象的更敏锐,也更难以捉摸。他看似随意地把她丢给卡慕,实则将她放在了最危险也最容易被观察的位置。接下来的三个月,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