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壁垒在无边恶意洪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顾言七窍溢血,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迈步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神魂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若非有净尘兰的药力打底和身后同伴毫无保留的信念支撑,他早已崩溃。
烈无双、石猛、墨辰、云瑶四人也将自身灵力与意志催动到极致,他们的信念如同四根支柱,死死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壁垒,推动着顾言向前。每前进一步,都能感受到外界那疯狂意志愈发狂暴的冲击,以及壁垒内部不断有纯净光点哀鸣着湮灭的悲凉。
这是一场与整个世界沉淀的疯狂赛跑,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们必须在那残存的“善意”被彻底消耗殆尽之前,冲过这片平原!
“快!就要到了!”墨辰嘶声喊道,他能看到平原尽头那空间光点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外部世界气息!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那疯狂冲击心灵壁垒的恶意洪流,仿佛被他们的顽强和即将逃脱的事实彻底激怒,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所有的扭曲黑影不再杂乱无章地冲击,而是猛地向后汇聚,如同百川归海,在平原上空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狰狞面孔”!
那面孔由无尽的痛苦、怨恨、毁灭欲望构成,模糊不清,却散发出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它甚至比之前那金丹后期老者的气息还要可怕数倍!这是幽都小世界亿万年来积累的负面情绪的终极聚合体!
巨大狰狞的面孔张开虚无的大口,发出一道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咆哮!
这道咆哮,不再是混乱的攻击,而是凝聚了所有疯狂残念力量的、毁灭性的一击!
咔嚓——!
心灵壁垒再也无法承受,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痕,无数纯净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熄灭!汇聚而来的世界善意碎片发出最后的悲鸣,纷纷溃散!
“噗——!”
顾言如遭重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意识瞬间陷入黑暗!那枚“世界种子”也光芒黯淡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碎裂!
烈无双四人也是齐齐吐血倒地,心神受创,灵力瞬间溃散!
心灵壁垒,破碎!
那巨大的疯狂面孔发出一阵扭曲的、仿佛得意般的波动,再次张开大口,准备将下方这五个渺小的、顽强的蝼蚁彻底吞噬湮灭!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这个绝望的念头。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底牌和力量,面对这世界恶意的终极一击,再无反抗之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整个幽都小世界,猛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并非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悲鸣与悸动!
那巨大狰狞的疯狂面孔,在这声世界悲鸣响起的瞬间,竟然猛地一滞,扭曲的表情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与挣扎!
紧接着,一幕让顾言(在昏迷前最后一瞥看到)和烈无双四人永生难忘的景象发生了——
他们脚下的大地,周围的水晶簇,远处的山脉轮廓……乃至整个灰雾弥漫的天空……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散发出一种柔和却决绝的光芒!
那是世界最后的本源在燃烧!是那些残存的、分散各处的纯净意识碎片,在感知到“种子”濒危和疯狂即将彻底压倒一切时,做出的最终抉择!
它们不再仅仅是回应召唤,而是选择了……自我献祭!
“不——!”
一声蕴含着无尽悲伤、不甘、却又无比决绝的古老叹息,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是世界残存意志最后的、统一的声音!
下一刻,无数道纯净的、蕴含着世界最后本源的光流,从四面八方,从大地深处,从天空尽头,疯狂地涌向那即将彻底吞噬顾言五人的疯狂面孔!
这些光流并非攻击,而是——拥抱!净化!同归于尽!
“嗡——!!!”
疯狂面孔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无声嘶吼,它疯狂挣扎,想要摆脱这些纯净光流的缠绕,但那些光流如同最坚韧的锁链,死死束缚着它,并不断地融入其中,将其中的疯狂、怨恨、污秽强行中和、净化、湮灭!
这是一个世界,在生命的最后尽头,用自己的“善”,清理着自己的“恶”!
这是一个悲壮而惨烈的过程!每净化一丝疯狂,就有大量的纯净本源随之消散!
那遮天蔽日的疯狂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淡化,其恐怖的气息飞速跌落!
而整个幽都小世界,也随着这本源的最终燃烧,开始发出更加剧烈的震颤!天空中出现巨大的裂纹,大地开始加速崩塌沉陷,空间结构变得极度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归于绝对的虚无!
它正在用自己最后的存在,为这些外来者,争取那最后的、渺茫的生机!
“走啊!!!”
墨辰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泣血般的嘶吼!他一把背起昏迷的顾言,不顾一切地冲向平原尽头的空间光点!
烈无双、石猛、云瑶也瞬间明白过来,强忍着伤势和心中的巨大震撼与悲恸,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冲去!
身后,是光芒与黑暗交织湮灭的终极景象,是世界最后的悲鸣与挽歌!
他们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每一步踏出,身后的大地都在塌陷,空间都在崩碎!
那通往外界的光点近在咫尺!
终于!
在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的前一刹那,五人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撞入了那剧烈闪烁、即将消失的空间光点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整个幽都小世界核心遗迹,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充满解脱与悲伤的轰鸣!
光芒彻底吞噬了那疯狂的面孔,也吞噬了一切。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真正的、永恒的、再无任何声息与波动的死寂。
……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陌生的、布满嶙峋怪石的荒凉山谷中,一道空间裂缝悄然出现,吐出五个狼狈不堪、昏迷不醒的身影,随即缓缓闭合,消失不见。
顾言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昏迷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触碰着身下的土地。
那里,不再是幽都死寂的黑色岩石,而是带着一丝微弱湿气和……属于主世界熟悉气息的、普通的褐色泥土。
他们,逃出来了。
只是代价,太过沉重。
一个残破的世界,为了送他们离开,燃尽了最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