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尾羽突然扫过湖面，激起一串火星，将记忆里的画面烧得愈发清晰：“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被圈在这山里的。”
“刚被丢进来时，天地是敞着的。” 它抬喙指向界碑外的方向，“那片现在只有食草兽的草原，当年到处都是奔跑着巨齿的恐龙，翼龙在天上遮天蔽日，猛犸象踩过的地方能陷下半个人。它们是这里的土着，血液要么是粘稠的蓝，要么是透明的水状，连思考都不会，只会凭着本能冲撞。”
麒麟的蹄子碾过一块碎石，声音里带着不屑：“我们这些来自各世界的主宰，哪用得着靠血肉生存？我吸大地的土气，凤凰吞火焰的精元，巨章在深海里滤潮汐的力场，早就过了需要啃食活物的阶段。” 它顿了顿，金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复杂，“可架不住无聊。”
“那些土着太蠢了。” 九尾狐的尾巴卷住一块冰棱，轻轻捏碎，“翼龙飞过时连方向都辨不清，好几次撞在山崖上；恐龙打架只会用头撞，撞断了脖子还在抽搐。我们刚来那几年，杀它们就像捏死蚂蚁。 不是为了吃，是为了看它们蓝色的血溅在草地上，像打翻了颜料盘；看透明的血渗进土里，连点痕迹都留不下。”
白泽的竖眼突然睁开，映出无数厮杀的碎片：“后来陆续遇到了其他世界的主宰。” 它的声音低沉下来，“一只来自火山世界的炎兽，浑身裹着岩浆，见了我就喷吐火柱 ，在它的世界，白色皮毛的都该被烧成灰烬。我没躲，只用意念冻结了它的岩浆，看着它在冰里化成块黑炭。”
“还有来自虚空世界的影兽，能钻进任何阴影，想偷袭凤凰。” 毕方鸟突然开口，青黑色的翅膀抖了抖，“结果被凤凰的南明火燎成了飞灰 ，在火焰世界，影子本就不该存在。”
湖底的紫章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触须在水面划出愤怒的纹路。白泽替它解释：“它遇到过来自金属世界的独角犀牛，那畜生以为用铁甲能挡住一切，结果被巨章的触须缠碎了关节，连带着它那个‘金属至上’的傲慢一起碾成了粉末。”
“那时候的天空经常是七彩的。” 凤凰的尾羽垂了下来，“不是我的火焰染的，是各种血液混在一起的颜色。金色的、紫色的、墨黑的…… 死的都是些弱小的异世界主宰。”
九尾狐突然嗤笑一声，九条尾巴扫过冰面，溅起的冰碴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兽影：“记得有只沙蝎，仗着毒针能刺穿金石，非要跟我比狠。它在沙漠里能毒死一城的人，可到了这儿，刚翘起尾巴，就被我吐的冰息冻成了琥珀。” 它用爪子比划着，“蓝色的血在冰里冻成了花纹，好看得很，可惜是个蠢货。”
“还有泥蛇，浑身滑腻腻的，能钻进石头缝里。” 毕方鸟抖了抖翅膀，青黑色的羽毛间闪过火星，“它见了凤凰就喷毒液，说火焰在沼泽里寸步难行。结果呢？凤凰没动手，我一口火就把它烧得连灰都不剩 ，它哪知道，我们的火焰能烧穿泥水。”
这些弱小的异世界凶兽，死得像风吹草。来自火山的地龙想烧穿麒麟的鳞甲，被对方一蹄子踩进岩浆里；冰原上来的雪蛛想网住巨章，反被触须缠成了冰坨…… 不到多长时间，那些跟着主宰一起来的 “跟班” 就死了个干净，只剩下来自各世界的主宰，像群被丢进斗兽场的王。
“恐龙？猛犸象？” 麒麟的蹄子在地上踩出个深坑，金色的瞳仁里带着不屑，“早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 它抬蹄指向远处的山谷，“那边的悬崖上，现在还嵌着霸王龙的牙。当年它想吞掉白泽，被我一蹄子踹进了岩壁，蓝血淌了三个月才干透。”
真正的厮杀，是从幸存者只剩主宰开始的。
麒麟守着山林，说 “海陆平衡才是正道”，巨章偏要从深海里伸出触须，把山根搅得松动；凤凰在天上筑巢，宣称 “火焰该统御万物”，九尾狐就往它巢里扔冰棱，说 “冰雪才是永恒”；白泽想当和事佬，用竖眼看透各方弱点，结果被两边的气浪掀得撞断了三根肋骨。
“我跟巨章打过三天三夜。” 麒麟的声音里带着硝烟味，“它用触须缠碎了七座山，我踏碎了它半片背甲，最后双双力竭，看着对方喘粗气 ，谁也杀不了谁。”
凤凰哼了一声，尾羽扫过湖面：“我烧干过它的深海，它也用海啸淹过我的火巢。到最后，我的羽毛燎了一半，它的触须断了三根，照样谁也奈何不了谁。”
湖底的紫章突然喷出墨雾，触须在空中划出愤怒的弧线。白泽叹了口气：“它是说，上次它差点把九尾狐冻成冰雕，结果被对方用幻术骗进了毕方鸟的火圈，两边打得两败俱伤，反倒让麒麟捡了便宜，占了最肥的那片草原。”
就这样打了几千年，恐龙之类的土着早就成了化石，异世界的弱小凶兽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剩下的主宰们浑身是伤，却谁也没占到绝对上风。 麒麟的金光破不了巨章的毒液，凤凰的火焰烧不尽九尾狐的幻术，巨章的触须缠不住白泽的瞬移……
“后来大家都打累了。” 九尾狐舔了舔爪子上的旧疤，“你咬我一口，我挠你一爪，除了添新伤，啥用没有。与其在这儿死磕，不如各自占块地盘歇着 ，反正谁也灭不了谁。”
它抬眼望向界碑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珠里带着嘲讽：“那些投放我们的存在，怕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到只剩一个，结果倒好，我们这些主宰活得比谁都结实，还把这儿的土着杀了个精光，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成了这片土地上的‘活祖宗’。”
柳青望着眼前这些浑身带着旧伤的凶兽，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 “主宰”，不过是在无数次厮杀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们或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天是地，但到了这个混杂的空间，终究逃不过 “势均力敌” 的僵局。而那些被他们杀绝的土着，不过是这场漫长争斗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董辉听得眼皮直跳：“你们就这么杀来杀去？”
“不是杀来杀去。” 九尾狐冷笑一声，九条尾巴在身后摆出防御的姿态，“是筛选。就像你们人类筛沙子，最后剩下的，才配叫‘主宰’。” 它琥珀色的眼珠扫过在场的麒麟、白泽和湖底的紫章，“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哪个没撕碎过几个异世界的‘同类’？”
“直到后来，那些投放我们的存在觉得‘差不多’了。” 凤凰的声音陡然转冷，“有一天，毫无征兆地，一道光墙突然竖了起来，把我们这些幸存者全圈进了这片山区。墙外的土着被光柱扫了个干净，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就像你们在海边见到的那样。”
柳青望着界碑的方向，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想让你们自相残杀，选出最强的一批？”
“或许吧。” 麒麟的声音带着疲惫，“也可能是嫌我们把外面的世界搅得太乱。那些土着死光后，我们这些幸存者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打斗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巨章曾用触须缠碎了半个山脉，凤凰的火焰烧干过整片湖泊，再这么闹下去，恐怕连他们投放我们的‘目的’都要搅黄了。”
湖底的紫章突然浮出水面，紫色的触须指向天空，像是在无声地咆哮。柳青看着它鳞片上残留的暗物质，突然觉得这些来自各世界的主宰，纵然曾在自己的地盘称王称霸，到头来也不过是被更高层级的存在玩弄于股掌的棋子 。先让他们在自由的天地里厮杀，再把胜出的强者圈进牢笼，像观察斗兽一样，看着他们如何在绝望中继续挣扎。
“那墙外现在的食草兽……” 董辉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后来投进来的‘新玩具’。” 九尾狐嗤笑一声，“没脑子，没威胁，是不是那些存在看这个世界太空了，投了一些新玩具，不至于太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