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七大神树之主齐聚黄帝大营。
神光交织如织网,旌旗猎猎,八方部族齐至,各持神树图腾,列阵肃立,恍若一场无形的王朝碰撞。而这场动荡的中心,却是那位此刻尚未现身、仍在蚩尤营中闭目冥修的年轻人——柳青。
他静坐帐中,浑然不觉外界风云已动。
而在黄帝主殿之内,神火微跳,阶前,八道身影汇聚。那是传说中的八大神树守护者——夸父、后羿、神农、大禹、伏羲、精卫、蚩尤,还有坐于主位之上的黄帝。他们神色各异,神树气息在他们身后浮动,仿佛天地意志凝于一堂。
但他们知道,今日议题,并非邪魔、也非战争,而是——柳青。
这个不属于任何部族、不拥有古老血统、不在他们认知中的“未来人”,却引发了一场足以撼动旧世界根基的变局。
沉默许久,最终是黄帝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震耳:“诸位可曾想过……我们身后的那棵神树,究竟是‘根’,还是‘锁’?”
这一句话,如雷击古钟,敲响所有人的内心。
大禹低头轻拂袍袖,声音低沉:“若你三十年前说出这句话,只怕你这棵神树,早已根断枝折。”
蚩尤冷哼,盯着黄帝:“锁又如何?我们每一个人,不也活得像锁链上的环节?你以为你不是?”
伏羲却一直望着黄帝手中那尊缓缓转动的古酒杯,良久才开口,声音幽远:“我曾梦见神树逆生,枝干倒长,根须穿天入地……而我们,只是挂在其上的赘瘤。”
殿中没有声音。没有反驳。因为这场沉默,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他们都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主宰。早在他们觉醒神术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被某种结构设定。
他们曾以为那是“天命”,是“荣耀”,主导九大方。但柳青的出现,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创造者,他们是秩序的维持者,是某种更高存在设下的“分布式节点”,如骨骼的枝节,各守一方命脉。
“可柳青……他不是。”精卫轻声说,“神树选择了他,却没有我们的桎梏。那不是传承,而是……征服。”
神农缓缓抬起头:“你是说,那孩子,强行接入神树系统……并反向控制它?”
“或许这正是关键,”黄帝声音沉稳,带着说不清的情绪,“你们还记得百年前那一闪而逝的生命能量吗?那是我们第一次察觉‘未知存在’。随后,是暗物质的降临……再到如今,柳青的出现。”
“这一切,不可能毫无关联。”
他看向众人,目光深邃:“我们活得太久,久到连思考都开始回避。夸父,你追逐太阳千年,从未抓住,它真的在你面前跑吗?后羿,你练箭无数年,真的只有射日一途?神农,你探索万种草木,是因为热爱,还是不敢踏出‘草药’之外?还有你,蚩尤,我到底杀了你谁,你总是要与我争战?”
“我们从有记忆起,就按照自己的‘天赋’活着,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真的改变过这个世界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无人应答,也无人否认。
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位年轻人,不是破坏旧秩序的狂徒,而是那个来自秩序之外的变量——他没有被设定,所以他自由;他没有预言,所以他可能创造未来。
而这一刻,八大神树首领,终于统一了一个从未说出口的共识:这个世界,会因为柳青,而改变。
黄帝环视众人,语声沉稳却暗藏波澜:
“这个来自未来的年轻人,融合了我族与蚩尤族神树的双重神纹。我们研究神树数千年,却仍困于表象,而他,已能以纹铸器、以器导力,甚至发现神树的精神体系。”
“他不是神树所育,也非任何祭仪选中,却偏偏打破了所有禁忌。”
“若我们继续畏首畏尾,那倒不如——让这个不在剧本中的人,走进剧本之中。”
黄帝顿了顿,目光如炬:“如果他活下来,如果他能一直走到我们不敢触碰的那一层,那就让我们看看——他所触碰的,是不是那个被‘禁止揭开的真相’。”
伏羲冷冷一笑,语气轻淡却带着彻骨寒意:“说得冠冕堂皇,我们这些‘守护者’,不过是‘保守者’罢了。”
黄帝颔首,毫不避讳:“是,我们怯懦太久,怕质疑,怕越界,怕背后那看不见的线条将我们撕裂,我们只能按照意愿做事,那种意愿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是又不得不坚守这个意愿。”
“所以,这世界需要一个不怕的人。”
他抬手,将酒杯轻轻置于石桌之上,清脆声响仿佛在殿中敲响某种审判。
“我们不过是树枝。他……或许能成为那锯断神树的人。”
伏羲目光一闪,低声回应:“或者……他能成为新的主干。”
火光在殿中跳动,照亮众人沉思的脸庞。神火之下,每一双眼睛都像封印了漫长岁月,如今被一点火星引燃。
黄帝继续道:“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活得太久,久到忘了我们为什么信仰神树,为什么以礼为纲、以命为铁。”
“也许,我们所谓的‘信仰’,本身就是某种囚笼。”
他语声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在每位神树守护者的心头。
“柳青,不是我黄帝一脉血亲,也非你们部族的选中之子。但他敢问、敢试、敢破、敢承。”
“他既已搅动风云,撼动神树,那我们为何不——推他一把?”
“若真有所谓天命,那他,就是那个准备揭开盖子的人。”
殿中沉寂如渊。
忽然,后羿开口,声音低沉:“要不要告知女娲?”
伏羲思忖片刻,摇头:“不必。她从不插手世俗之事,她的职责是平衡,而不是干预。”
“她若真的有先知之能,而至今未表态,那就说明——她已经默许了。”
话音落下,一时间殿中再无争执,也无质疑。
那些曾在远古时代叱咤风云的神树主宰,此刻却都默然。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柳青真正走入他们视野的深处,那整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可能都会随之改变。
良久之后,精卫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意见。”
她眼中波光流转,如潮水推涌,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期待:“若他真能破局……我倒想看看,他最终的归宿,会是怎样的风景。”